中平三年四月,在扬州牧孟蜀号召下诸侯再次联合起来勤王讨伐西凉军。此次规模小于上次,仅仅有扬州牧孟蜀、武威太守马腾、河内太守王匡、徐州刺史陶谦、濮阳太守曹操、平原太守刘备区区六人参加。相对前次此次会盟规模小了许多,但是进展却顺便很多,进攻洛阳天险和帮助吕布防守长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难度,而且此次还勉强算是齐心协力。扬州军出寿春汇合徐州陶谦,再走定陶遇上平原刘备、濮阳曹操的联军,在过陈留入洛阳,于此同时王匡也出兵河内,相约在孟津会面。
自董卓西迁已经有两年之久,焚毁的洛阳也开始重建,逐渐显露出曾经帝都应有的恢弘,但街上稀疏的人群和王宫的废墟依旧在诉说烈焰下的悲凉,如今洛阳归于袁术暂管。袁术发展重心一直在淮南、荆北,;洛阳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袁术将洛阳委任陈纪、桥蕤也就南下而去。
陈纪字元方,七岁的时候,某天父亲陈太丘跟一位朋友约定一同出门,约好正午时碰头。正午已过,不见那朋友来,太丘不再等候就自己走了。后来那人来了,陈元方当时正在门外玩,那人便问元方:“你父亲在家吗”元方答道:“等您好久都不来,他已经走了。”那人便发起脾气来,骂道:“真不是个好东西!跟别人约好一块儿走,却把别人丢下,自个儿走了!”元方说:“您跟我爸爸约好正午一同出发,您正午不到,就是不讲信用;对人家儿子骂他的父亲,就是失礼。”那人顿时感到尴尬加惭愧,便从车里下来,想跟元方握手,却不想元方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家的大门。元方答客之事一经传播,陈纪名声也扶摇直上,有了如此良好的基础,陈纪很快成为天下清流的代表之一。三次党锢,陈纪也理所当然成为重点打击的对象,虽不至于如同李慵般身死人手却也被发配边塞。董卓当政以后为了提高名望,居然派人强行将这位老爷子掳过来担任五官中郎将一职,现在袁术又请这老爷子担任京兆尹来镇压场面。相对陈纪华丽的身世桥蕤就单薄很多,如同千万中级将领一般,桥蕤也是反贼出身,接受招安后加入袁术帐下。由于两人出身格格不入,袁术很安心的留下两人驻守洛阳这一敏感区域。陈纪年事已老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必须交给他人去办,桥蕤则只需对陈纪听从建议、执行命令并且保证洛阳归属于袁术即可。工作上两人可以很好互补,生活上两人相互对峙,这样的组合袁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凡事皆有可能,袁术做梦也没料到从来都缺乏共鸣的两人居然也有想到了一处的时候。清流最最重要的标志除开出身名门、师从高士还有忠君爱国,虽然孟蜀等人出身不是低级军佐就是破落皇孙,曹操的父亲曹嵩当年甚至还是陈纪最大的政敌之一,但既然他们是勤王而来的“仁义之师”陈纪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放下身段去迎接。桥蕤心理则更是微妙,出身低寒身陷反贼的他对于所谓名士从不感冒,因而也瞧不起陈纪,或者说出于自卑而畏惧陈纪,如同小妾看不起正宫的清高,但为讨老爷欢喜也装上那么一两把。就如同绿林汉子是反政府武装却最敬重救民于倒悬的英雄,曹操、刘备、孟蜀追击董卓的血战天下百姓或许以为是袁术的功劳,但身为袁术部属的他却大概了解实情,故而也点齐军阵出城迎接。
洛阳城外五里,孟蜀一行遇到前来迎接的陈纪、桥蕤两行,桥蕤率领的五千步族列为一阵,陈纪与数十随从为另一队。看着桥蕤稀稀拉拉的阵形,诸侯们感慨良多。徐州无大将,陶谦一直对曹豹训练的徐州军队不报过多的期望,这才被迫致力于以多欺少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如今看见桥蕤的军队暗自庆幸有比较才有差距,或许徐州军也有以少胜多的机会。曹操则很怀疑桥蕤来迎接的目的,袁术可明确表示不会再次参加盟军,身为袁术在洛阳代理的桥蕤却出城五里迎接,事出寻常必有妖,曹操一直这样坚信。孟蜀则好奇的看着桥蕤,袁术手下三号人物练兵就这本事,太不可思议了。唯独刘备注意到这看似松散的驻兵,从头到尾手都握的崩直,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战斗,一招外松内紧就足以欺骗诸多对手,桥蕤一介草寇可以跻身袁术军核心位置不是没道理的,得像个法子看看是否可以招揽过来。
相对五千大军,数十分规模的陈纪一行简直可以忽略,只待陶谦感叹良久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队欢迎者。“呦,这不是陈元方老大人么?老夫老眼昏花,如有怠慢还请赦罪,”人的名树的影,一听来者是陈元方诸侯们纷纷下马按弟子礼参拜,将桥蕤忽视到一旁。清流第三个要素便是要大度雅量,陈纪很开和的原谅诸人失礼的行为,并且邀请他们到洛阳城中一叙。接送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好,就停靠在不远处,顺着陈纪的视线,孟蜀等人也注意到停靠在后面的车。五辆车乘分别用白、黑、褐、棕、赤五种颜色的骏马牵引,接引地方诸侯进京不应该是纯色的驷车麽,怎么规模缩减大半而且还一人一个颜色?清流第四个要素便是对于各种礼仪近乎狂热的执着,不可能回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那么这意味着洛阳是否甚至连二十匹纯色的骏马都凑不出,诸侯都是人精,瞬时就想到问题的关键。
陈纪也瞬时明白诸侯们都困惑,洛阳本身产马但是以往有天下供给也就逐渐衰落。董卓之乱后洛阳被焚毁为一片废墟,连人都少见更何况马?长安光复虽然也有些许马匹,但都在西凉叛军军营中,洛阳甚至把原本就不多的马匹支援吕布充当军马,陈纪这才无奈弄来五色马凑数。有苦难言的陈纪干咳几声:“还请诸位上马。”。
孟蜀等也不是袁术那好面子之人,驷马的杂色马的差距不多是速度问题而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讪讪笑下,就要乘车进城。宁可得罪诸侯,莫要惹上清流,大汉最为难缠的两股势力就是地方名门和清流。名门子弟千千万,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掾曹小吏都可能是某世家子弟。世家之间矛盾重重,但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名门的名誉不容玷污,一旦惹上他们估摸下属大小官员会通通罢工。所谓的清流名士不屑于结党营私,但在民间的声望则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想想你的领地内三岁小儿开口便是:“做人别太孟安乐。”,太学生毕业论文是《论一代奸臣曹孟德》的景象会带来怎样的灾难。一旦得罪清流名士这些还仅仅是轻松的,教育、舆论、礼仪三点看似无用,关键时候却是致命之处。失去官员还可在民间选拔提升,失去民心则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清流不可怕,但清流代表的义理却足以击溃任何诸侯。
“诸位好兴致,如今长安岌岌可危,天下大统将倾居然还有兴致到洛阳小歇。如此在下就先行一步,在长安城等候诸位。”开口的不是自诩大义的刘备,也非宿老陶谦而是被忽略的桥蕤。桥蕤要去长安!这个消息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桥都尉莫非忘记后将军的嘱托?”陈纪急忙问道。“我乃大汉都尉,效忠于大汉天子,岂是袁氏家奴!?儿郎们,走!!”桥蕤说完就这样离去,丝毫不给陈纪面子,反正他下属都是山贼出身,对于清流丝毫不需惧怕。桥蕤的离去使场面尴尬起来,陈纪不愧是老油条首先道歉道:“都怪老夫考虑不周,军情紧急就恕不招待了,所需补给洛阳一定竭尽全力提供。”言罢就率领随从返回洛阳而去。
跟随孟蜀而来的江左豪强无不为陈纪的行为所折服。“毫无虚伪做作,乃真性情之人。”这是顾雍的想法。“居然无视诸侯,就这样离去,实在是狂傲。佩服佩服,值得我辈学习。”陆俊如此想到。“名士风采~名士风采~”全柔忍不住感叹而出。
士族于土族只有一线之隔,而这一线往往是难以逾越的鸿沟,需要千百年的历史去填平。在陈纪身上,自以为是的江左豪强们第一次感受到高山仰止的感觉,差距不仅仅在能力,更在待人接物的风度和气度。想想在江东时目中无人的行径,竟有井底之蛙却言天如井大的感觉,不禁都惭愧的低下高高的头颅。唯独孟蜀一人心理偷偷的乐呵,原本以为很难达成的两个目标没想到仅靠陈纪一人就完成了一半,北上之举已经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