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备率众翻过景山,下了长坂坡,过了长坂桥,暂时逃出曹军攻击范围。他环顾四周,不见自己妻儿踪影,身边剩下了诸葛亮及几个谋士和数十骑亲兵,至于妻子甘夫人、两个女儿以及带着的两岁幼儿刘禅,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幸好这中间还有张飞所率的本部骑兵二十余人。张飞本奉命率领两千步骑断后,黄昏十分,正准备造饭,不料曹军长途奔袭,他来不及组织兵马列阵,就被敌军冲散。不过张飞着实雄壮威猛,曹纯率领的虎豹骑虽是曹军精华中的精华,亦困不住他。
“玄德――,稍候!”只见乱民中一人身中数箭,踉踉跄跄地挤过长板桥,一边呼喊一边奔来。
“啊!子方(糜芳的字)!”刘备的眼力极好,识人功夫不凡。忙令人去将糜芳搀扶过来。
糜芳还没有站稳,就对刘备说道:“赵云已向北逃走,想必是反投曹操去了!”
刘备大怒,将手戟向糜芳扔过去,斥责道:“胡说八道,子龙乃是我的故交,怎么可能背叛我呢?”
张飞跃起,接住手戟,道:“他现今见我等势力穷尽,为图荣华富贵,或许真的是往北投曹操去了。”
刘备摇头道:“子龙从我于患难,心如铁石,非富贵所能动摇也。”
不待拔出身上箭只,糜芳就反驳道:“我亲见他投西北去了。”
张飞闻言,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待我亲自去寻这见利忘义之人,若撞见时,一枪刺死!”
刘备忙道:“休错疑心。岂不见你二兄诛颜良之事乎?子龙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龙必不弃我也。”
张飞那里肯听,引二十余骑,至长阪桥。见桥东有一带树木,飞生一计,教所从二十余骑,都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在树林内往来驰骋,冲起尘土,以为疑兵。飞却亲自横矛立马于桥上,向西而望。
刘备也不愿意就此东行,他还期盼着一个缥缈的希望:那就是自己的卫队长赵云也在后面的乱人群中,焉知这位忠勇双绝的赵子龙将军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奇迹?回望桥那边的人海,尘土遮天,哭嚎遍野,既看不见妻儿,也看不见曹兵,更看不见那唯一的希望――赵云。只看见:张飞单马独矛,像一座雕塑般屹立在那拱形的小桥最高处,一抹晨霞洒来,将张飞连人带马笼罩在红霞之中,那背影好长好长……高高的张飞背影四周被镶上了一轮五彩的光环,刘备揉了揉眼:怎么像一尊天神肃立在高处?
对面的曹纯也在揉了揉眼:硝烟弥漫外,南方是何人?怎么像一尊天神肃立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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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十几个虎卫见夏侯恩被那敌将一枪刺死,立即勒马回逃,见敌将没追来,一颗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不过就此回去向丞相复命,一定会被严厉处罚,毕竟他们的上级――夏侯恩死去,他们不但没有杀敌却望风而逃。
一定要立了功劳才能回去,柿子要见软的捏,他们边行边想。寻找“软柿子”成了他们的目标。上天不负有心人,只见一名白衣佩剑的壮年儒士与数骑护一牛车向南而行,上前拦截的散骑总是被他们杀散。
这壮年儒士拥有护卫,必然是刘备的重要谋士,车中的人说不定更是重要人物。如果能擒获必定是功劳一件!这儒士剑术虽好,但是杀敌技法有些生疏,毕竟不是战士啊!我们用五人一定可以胜他。其余的敌军兵士,论单打独斗都不是我们虎卫对手。思虑至此,这一队虎卫驱马赶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位先生!南方道路崎岖难行,随我面北而侍如何?”一名虎卫手持长刀,笑吟吟地劝道。
“某可以答应,就怕某手中的剑不答应。”壮年儒士举剑答道。
“杀!”持长刀虎卫不罗嗦。
自秦以后,战场上就几乎没有用剑的,因为实践证明战场上剑不实用,剑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或者一种装饰。在本朝,砍刀或马刀逐渐兴盛,成了战场上中短兵器的标准配置。
但是这中年儒士的剑术非常了得,劈、刺、点、撩、抹、挑、提、扫,拿捏得无不是恰到好处。瞬间就有三名虎卫倒在其剑下。
持长刀虎卫见这样战下去,先倒下的将是己方。忽然发觉这中年儒士时而回头,望向身后数骑保护的牛车,忙吩咐道:“你们五个缠住这老小子!我们干掉后面那些护卫。”言罢杀入阵中,将中年儒生与护卫、老妇人分开。
负责缠住这中年儒生的五名虎卫组成阵型,相互支援,勉强围住这儒生。杀入阵中的虎卫趁此,只用十数个回合,就杀散了护卫。掀开牛车幕帘,只见车中座着一名老妇人。
“兀那儒生,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持长刀虎卫将刀架住老妇人,高声喊道。
“娘!”中年儒士望过来,含泪喊道。“砰”,其手中之剑掉在地上。
“元直我儿!曹操何许人也?屠杀百姓的大魔头!其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我儿岂能因为老身而束手就擒?!若如此,老身愿一死以绝我儿此念!”老妇人厉声呵斥,言罢喉咙向刀锋中蹭去。这妇人是赚取这儒生的诱饵,岂能让诱饵没了。这持长刀虎卫迅速移开长刀,不过老妇人项上还是划了一道血口。
那儒生名叫徐庶,刘备军的副军师。徐庶,字元直,颍川阳翟人。徐庶年少时爱好任侠击剑,后折节向学,因中原战乱,客居于荆州,与诸葛亮、司马徽、庞统等人相友善。刘备在新野时,徐庶化名单福,投效于刘备,被拜为军师;后徐庶向刘备力荐诸葛亮,并将军师之位相让。这老妇人就是他的母亲。
徐庶拾起剑来,心中苦闷至极,剑招变得凌厉。围住他的五名虎卫顿时招架不住,忙退走。持长刀虎卫见徐母总是求死,而用她又不能威胁徐庶,忙抓出徐母放置在马背后面,策马而走。
徐庶望着狡猾的虎卫,望着远去的老娘,久久不肯离去。
却说景山顶上,曹操望见硝烟弥漫的长坂坡中,一匹红马上有一敌将,一手持剑,一手提一枪,所到之处,威不可当,急问左右:“此将如此雄壮,诸位可知是何人?”
那刚刚立功归来的十几个虎卫异口同声答道:“我等随夏侯恩将军传丞相将令与此将相遇,夏侯恩将军正问此将姓名,不料这斯也不答话,驱马一枪将夏侯恩刺死,并夺了丞相的青宝剑。”
曹操身侧的周不疑听了,暗自窃笑。曹操身侧曹洪听了,飞马下山,大声喊道:“军中战将可留姓名!”
那将高声应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这声音及其宏大粗壮,整个战场都能听见。
不待曹洪回报,曹操叹道:“真虎将也!吾当生致之。”其惜才爱才之心早生,下令飞马传报各处:如赵云到,不许放冷箭,只要捉活的。
周不疑听了,这不是等于放虎归山嘛!不过他可不想提醒曹操,曹操这人向来不喜他人弗自己之意,自己何必出触这霉头?!
长坂坡中,正与赵云战了十余合的张合听了将令,忙退往一旁,不再与其缠斗。少了张合这个强敌,赵云剑砍枪刺,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曹军的将士死伤不计其数。
赵云杀透重围,望长阪桥而走,见张飞挺矛立马于桥上,忙大声呼喊:“翼德援我!”张飞大声喊道:“子龙速行,追兵我自当之。”
诸位读到这里或许会疑惑:张飞本是杀子龙而来,如今怎么反为子龙之援?
原来赵云先前遇见简雍,让二侍卫护送其先行,自己继续寻主母与小主人。不久寻到糜竺与甘夫人,送至长阪坡。不料张飞横矛立马于桥上,大叫:“子龙!你如何反我哥哥?”赵云忙解释道:“我寻不见主母与小主人,因此落后,何言反耶?”张飞说道:“若非简雍先来报信,我今见你,怎肯干休也!”赵云问明刘备情况,着糜竺保甘夫人先行,自己回寻小主人去。
赵云寻得小主人刘禅,将其抱护在怀,绰上马归去。一路敌将阻拦,敌将越杀越多,越来越强,本以为要命丧于此。不料敌将却突然变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这一路虽然千辛万苦,凶险万分。总算将小主人,刘备唯一骨血救出。
赵云纵马过桥,东行二十余里,见刘备与众人憩于树下。赵云下马伏地而泣。刘备亦泣。赵云喘息之后说道:“赵云怀抱公子,身突重围,赖主公洪福,幸而得脱。适来公子尚在怀中啼哭,此一会不见动静,多是不能保也。”言罢解开铠甲视之,原来阿斗(刘禅小名)正睡着未醒。赵云喜道:“幸得公子无恙!”双手递与刘备。刘备接过,掷之于地,斥道:“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赵云忙向地下抱起阿斗,泣拜道:“云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后人有诗曰:曹操军中飞虎出,赵云怀内小龙眠。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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