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定权在争分夺秒地挽救工厂，已经没有时间再说客套的话，也没有时间再和别人商量，他马上开着那辆黑色的车出发了，辛酸的承诺也许有些冲动，但他别无选择，他想也许每个人在一生中都要许下辛酸的承诺，只是自己来得较早一些。

他必须马上将承诺兑现，他要接受的是自己暂时的失败，他决定找公司借钱，从以后的货款中扣除，因为是第一次开口，成功率应该很高，关键的是没有利息，不会增加支出。

在等绿灯时，手机响了，他戴上耳麦，接听电话，然后说道：“我去公司，十二点回来，要多留心一些。”

定海将手机放进口袋，步入车间，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刚才忘了问你名字，不知道怎么叫你？”陈怀问道。

“我叫定海，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的酒约。”

“时间没到，不用不好意思，你叫定海，是定老板的弟弟吗？还真没看出来。”

“不是亲兄弟，遗传上的差距有一些，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现在就去喝一杯，我哥不会说我。要你请客还要你等，可不是我的作风。”

“那走吧，我叫陈怀，看得出来，你这人作风挺好，一般人我还不告诉真名，但陈怀一定是我的真名。”

“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遵守了一个陌生人的酒约。但我们不会有什么交情，顶多也就是一顿酒的交道，走吧。”

刚从那道门进去又从那道门出来，他们往餐厅走去，这是最早的一拨酒客。

“老板，来两瓶雪津啤酒，再来一碟花生米，炒两个小菜，关键的是速度要快，还得上班呢。”还没坐下，定海就叫开了。

“马上来哦，是陈怀和定海，快是没得商量的。”厨师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然后进入厨房。

“我和你，其实真没什么共同话题，道不同，没感情，没仇恨，但为什么感觉还会再见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定海说。

“不管什么感觉，既然没有共同语言，那我们就是喝，喝到你满意为止，我买单，然后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

“走独木小桥的你……有意思，也不能白喝你的酒，什么时候出事了我给你送酒。”

“你不会明白我的想法，我的环境。说了，没用，就是喝，酒可壮人胆，酒可暖人心。”

“你是要壮胆，我就是解渴，解了渴好上班。”

“随你说，我无所谓，反正我不心虚。要不然你说说大学的事情，我家没钱，所以没去上，听听也好。”

“大学里无聊至极，和高中完全两码事，我倒想听听你的故事。”

“都是一些将人引向歧途的故事，讲了你会以为我要拉你下水，就是喝，喝了早点去上班，虽不是老板亲弟，但你的机会比别人要多得多，所以不要像我这样，我这人，不管做什么，只要能挣到钱就可以。”

“只要不是浑水，下去游泳又有何妨？希望你少挣点，别人幸福点，别不爱听，你需要自由，你需要金钱，不一定得玩火，有很多东西可以玩，就算世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也不一定能发财，举例说上次我因为太笨被你骗了，那今天我们还可能坐在这里喝酒吗？”

“噢，我不得不跟警察打交道了是吗？那真得谢天谢地，还有机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还有时间去考虑生存的问题，还能够第一次和我寻找的猎物喝酒。不同的酒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志向，来，为了我们的不同，干一杯。”

“说多了不管用，不说了，干。”

“看在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明天工厂将变得冷冷清清。”

“不要危言耸听，就算是地震也会有预报，何况是一个关系到工厂生死的事情，我觉得我哥在处理这次危机上算是相当成功。”

“单纯并不是坏事，行，让你和我一起见证工厂美好的明天，最后干一杯！”

最后一词说得坚决，其实人只要没离开人世，用最后一词就欠缺思考，正所谓山不转水还转，不管水走多远，山水也会有相逢。

第三十三章骗子走了

骗子走了，狡黠的眼神留下了让人容易记住的外表，外表很平凡，而内心很狡猾，对人生的思索却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他竟然说酒是人类从自然中酝酿的真理。先不去想这句话有多少内在的深意，定海从学校出了社会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到真理两字，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骗子走了，工厂是不需要骗子的，而骗子的才华在工厂里也得不到发挥，两者不能互补，分是理想的选择。

骗子走了，定海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他若有所思地走在车间的过道里。一种感觉突然闯入脑际，他感觉今天车间里所有的工人都放慢了工作的速度，他停止思绪，三百六十度地看了一周，发现工人们似乎都无心工作。应该是因为没有及时拿到薪水而不愿意积极工作吧，定海想。

下午两点差几分钟的时候，定权回工厂了，他直接走入财务办公室，将钱如数点给了财务，然后进入车间，看到大部份的人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正准备去财务部领取工资，证明员工们是盯着时间工作的，他想工作效率肯定很糟糕，不过他相信只要员工将工资领到手了就会好好工作。所以他准备给自己放几个小时的假，这些日子因危机而拉得紧绷绷的神经需要松弛。

放假的时候定权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他喜欢和老婆在西餐厅里相会，只有西餐厅的某一个靠窗的角落才能够让他彻底地放松，因为这里的玻璃会产生他与喧嚣的距离，这里的音乐会接近他与爱人的距离，这里的咖啡会拉近他与真理的距离。

‘距离’一词在现在的年代，被用在了很多无法用尺度去度量的地方，所以距离在人的心里也成为了抽象的词儿。抽象的空间，抽象的时间，抽象的情感，都可以用距离来加强他的深度。

“老婆，还记得第一次来西餐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这世界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现在好了，我即使不在你的身边，你也知道我是爱着你的。”定权将手放在老婆细嫩的手上，万种柔情地看着可爱的妻子。

“老公，那时我对你也不太了解，那时我还在猜测着你对我的感觉是不是爱情，不过第一次从这家餐厅迈出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肯定，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因为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出你不愿做一只永远潜在海底的鱼，所以我这只普通的飞鸟，也决定着陆，接受另一种生活和生存方式。”

“你啊，如果是普通的飞鸟，那我这眼神不就有问题了吗，当初在我眼里你可是天鹅啊。”

“别说自己是赖蛤蟆哦，呵……呵……”她的左手支撑着桌子，她的唇轻抿着左手的食指，表情中透着幸福与浪漫的微笑。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一直交往很平常，直到出了社会，我以为我真的要错过机会了，没想到我们会在同一个城市，而且那日我又真的鼓足了勇气约你，看来平行线的交叉决不是偶然的。我想我们到了要孩子的时候了，没有孩子的家是不完整的家。”

“今天出来就为了说这话哦，是为了让我感觉到你对这事的特别重视吗？”她的眼如秋水，婉转中带着温柔。

“果然，知我者夫人也，晚上你有工作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