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祭月愣了一下,剑眉可怕的竖起,「妳一接手就知道是陷阱?!」
陈十七点点头,「大约是机缘巧合…刚好有了这么个必死的产妇。反正必死了,所以夫家拿她换点好处…」
「知道是陷阱妳还往下跳?」陈祭月吼了,转思一想,更觉可怖。这次是巧合,但贼心不死、没有伤筋动骨的阴暗之人…
陈十七不可能不行医,但没有「巧合」的时候,那些贼子会设法制造「巧合」。
「这不是妳一个人的事!」他的声音更高了,「妳知道可能殃及无辜吗?!」
「我知道。」陈十七声音还是很温和,「所以,明天我要过堂。」
第二天,几乎万人空巷。
因为徘徊娘子亲赴京兆尹了!
或许在贵人间将徘徊娘子很是冷嘲热讽,毁誉参半。但是在民间即使牵涉这样案子,在百姓心目中还是倾向徘徊娘子。
生产本来就是妇人的鬼门关,挣得过麻油香,挣不过四块板(棺材)。这种逆产不用稳婆都知道十之八九准死无疑,拿这来告徘徊娘子真是明晃晃的莫须有啊!
不用人驱赶,就主动让路给陈十七的马车,屏息看着银发憔悴的徘徊娘子让侍女搀下车,一身厚重的熊皮裘衣,却只衬得她更瘦弱不堪,打起桐油伞,扶着竹杖摇摇欲坠,似不胜衣。
白丝履棠木屐,施施然踏过厚厚的雪地,在绵绵细雪中缓行跨过了京兆尹官府的门坎。
这次京兆尹大人没敢让她跪了,堂堂把大理寺的那套说词拿出来。人家是江南陈家的世家女,祖父孙三代衣冠出身,站着听听就好了,谁敢挑礼?
事实上,京兆尹大人还真没想到「大病初愈」的陈氏徘徊娘子会亲自过堂…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这个上天为之发雷霆愤怒、沟通阴阳的十七娘子。
瞧吧,跟她对上的有什么好下场…百胜侯夫人被送家庵了,郑国公夫人疯了,国公家一声都不敢吭,缩起来当鹌鹑。甄家想讹她,结果就冒出一个忠勇伯看热闹看到甄家差点家破人亡。
两次行刺,不管是一人独行,结团成伍…无一例外都是死光光。
如果她出手整治,那还没什么…最可怕的是人家啥都没做啊!这分明就是老天爷
撑腰啊救命!
京兆尹大人暗暗下了坚定无比的决心。咱福小命薄扛不住,还是让天子女婿自己来吧。人家福缘深厚,到现在还四肢俱全,活得好好的。但能活多久,能不能继续好…京兆尹大人保持了悲观的态度。
所以这案子断得很明快,这几天被板子伺候得很完全的甄家大爷叩首认罪,非常痛快的画押。
京兆尹大人几乎是谄媚的看着陈十七,不知道这样够不够让徘徊娘子消气了…要不是徘徊娘子遣人来递话,板下留情,甄家大爷进大牢就够他死十三遍了。
「大人明鉴,」一直沉默的陈十七温和的开口,「民妇有几句案外话想对甄家说,不知可否?」
她一开口,原本闹哄哄的堂内堂外,突然都安静下来,人人竖尖耳朵,就怕听漏了什么。
「请请。」京兆尹大人咳嗽两声,「这些诬告兴讼的小人,是该教训两句。」
「不敢说教训。」陈十七福礼,肃容对甄家大爷说,「甄大爷,病家有怨,则是与医者有隙。十七行医有规矩,一则至亲以外,治生验死,只为女子。二则病家须信我,药方不得外传。三则有仇隙的病家,不再登门,当以回避。您既然已经将我告上衙门,仇隙甚大。您父族为甄家,母族为孙家,妻族为曹家。
「京城人才济济,不缺我这么一个女医。所以,甄孙曹三府,在陈十七回避范围,此生绝不看此三府的人。至于三府亲眷,也在斟酌回避中。」
她又深深一福,「十七医术浅薄,也只有对不孕之症稍有心得,比寻常大夫多三四成把握而已。想来回避三府,并无妨碍,在此先谢过。」
一片寂静中,她恭敬的谢过京兆尹大人,转身离开。
好一会儿,堂内堂外炸锅了。
这、这…这根本就是比照诛九族还带株连啊!女子疑难杂症嘛,这个可能只有溺爱女儿的父母兄弟才会额外关心。
但天大地大,也大不过子嗣啊!谁敢打包票说能治不孕之症?没有。最好的妇科大夫也只有五成把握…但人家徘徊娘子说多三四成,那不就是八九不离十?
你信不信?娘的我信!
那些女子疑难杂症不好外传,但是这不孕被治好的,百姓中已经颇有数十啊!长的调理半年,短的不到一季,已经先后有喜讯了。那些还在调理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可徘徊娘子信奉「千人千方」,依人依季节调整方子,严厉不准人方子外传,说这不是帮人而是害人,违了她的规矩,磕破头也不肯再看病了,脾气着实不小。
甄家该有多作孽才得罪这个神仙娘子,还是个送子神仙呢!
陈祭月诧异的看着陈十七,「…这样就行了?」
陈十七更诧异的看他,「当然。子嗣是重中之重。十个庶子都抵不上一个嫡子。正室靠嫡子女在夫家站稳脚跟,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中没有三五个嫡子都叫子嗣单薄。」
陈祭月被她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槌子的搅晕了,「等等,我们谈得是同一件事吗?妳不是说要避免殃及无辜…」
「是同一件事啊。」陈十七皱眉,少主大人又突然降到十一哥的水平,这是怎么了?
「我并不是坐堂医,也不是走街串巷的铃医。我愿治是我高兴,惹毛我就会被株连。甄孙曹三府一定内哄了,连亲眷都会跟着吵闹。这三府人可多了,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