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妍绣立于西凉军中,虽然胸口上的伤还在淌血,但那一脸的冷峻却是丝毫看不出她已是垂死之身。从我们冲上陡坡以来,她的双眼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荆炎,身体也未离开过所站的那块岩石一步,她身边的数十名西凉军皆是悍勇非常,让我们的黑狼军士兵一时也无法接近她。特别是其中一名将领,使一把八尺长戟,勇不可当,月牙戟刃所过之处无不是头颅横飞、鲜血四溅。从他的喝杀声,我一下认出了他便是刚刚带头唱歌的那名西凉将领。
再看我身旁的荆炎,却见他也望着云妍绣,脸上一阵阵的青白不定。
身边的喊杀声已是慢慢地小了下来,这场战斗已基本结束,只剩下数十名士兵和那名使长戟的西凉将领还在云妍绣的身边苦苦死守着。除了让云中舞逃脱外,这场伏击战可以说是非常的成功。云妍绣此时虽然还能强自撑着,但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不消一时三刻,便是没人去杀她,她也会自己身亡,但她那如顽石般坚强的性格,却是让我也禁不住暗暗佩服。不过我那刺穿她胸口的一枪已是绝了她所有的生机,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已救不了她了,否则以云中舞对这个堂妹的看重,用她来换姐姐,说不定也还有商量的余地。
云妍绣忽然举起了左手的十字枪遥指着荆炎。那姿势那眼神分明是要与荆炎一对一决战,我们皆是将目光投向了荆炎,却见他也正望着云妍绣,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爱怜和歉意。
“王爷,请准末将一战。”荆炎转过头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本我以为荆炎在奇袭瓜州城时被云妍绣率军击溃,差点葬身于河中,应是想要在今日挽回颜面,将云妍绣击败夺回十字断魂枪。但是就目前云妍绣的状况来看,荆炎一对一将她击败反而会破坏他在军中的威名,击败这样一个垂死的敌将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不过就荆炎刚刚的眼神,以及云妍绣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却发现事情似乎并非我所想的那样,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着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黑狼军和那数十名西凉兵皆分开了一条道,在陡坡之上、裂谷之外让开了一片空地,让荆炎与云妍绣面对面。
云妍绣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身旁的那名使长戟的将领便当先跨了出来,挡在了荆炎的面前。
“要同我家统领决战,需得过了昼某手中这把长戟!”那将领横戟摆开架势,气势竟是丝毫不逊于荆炎。
“姓昼?”我瞳孔微微一缩,注视着那长戟将,回想着狄洼川跟我说过的西凉将领中哪个姓昼。
铁寒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挨到我身便轻声道:“王爷,此人是云中舞大军的直系精锐飞凤军的前统领昼文。云妍绣当上飞凤军统领后,他便降为副统领。”
我暗暗点点头,这西凉军中确实是藏龙卧虎,无怪乎西凉的军力能仅次于胡兰位居大陆第二。云中舞和云妍绣自是不必说了,还有那大胡子双锤将、郭革,以及这个昼文,都是一等一的武将。且不论他们在兵法上的修为如何,光是他们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就够让人心惊胆寒了。而这几名武将都还只是我所见过的而已,根据狄洼川所说,我所见过的西凉大将,不过西凉众优秀将领中的九牛一毛。西凉有着非常完善的将官培养体系,每年都有一大批从军事学府出来的将领走入西凉军中,奔赴前线磨练,这也就是他们为何能有如此多名将出现的缘故。像西凉名将世家云家,就有许多人是西凉军事学府的名誉教官,云家的当代家主云洪天更是学府的府长,每年从西凉军事学府出来的云家后人最后也都成了不世的名将。天朝并没有这般专门的军事学校,即便是有也都是贵族们跨入军界的工具而已,基本上天朝的名将都是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但仅靠军功还不够,你在朝中若是没有一定背景的话,最后也只能是如荆炎这般被人陷害,或是如铁寒、宫洋般始终只能在下层军官的位置徘徊。
我一时的走神,荆炎已是同昼文战在了一起。荆炎的十字断魂枪在云妍绣手中,他只有以厚背大砍刀迎战昼文的长戟。
只见昼文运戟如飞,月牙戟刃不断地攻向荆炎的脖子、胸口、四肢关节等薄弱之处,而荆炎亦是舞起刀幕牢牢地守着自己的门户。咋一看下,好像荆炎正处于劣势,但我却知道,实际上这不过是荆炎正在试探昼文的实力,一但探得昼文招式间的破绽,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发动致命一击。而显然,昼文虽然勇猛非凡,比起瓜州的“断魂飞将”荆炎来却依旧是差上了一截,虽然他已是将长戟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至,已可称得上是戟技大家了,但从他与荆炎的几下交手却可看出,他戟刃划出的弧线已是全部落入了荆炎的掌握中,想来荆炎就要开始反击了。
果然,荆炎在闪过昼文一记横划后,抓住他旧力用竭,新力未继之际,挥起厚背刀对准其脖梗砍了下去。
“铿!--”一记金属相交的刺耳声音传入我的耳内,只见云妍绣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到了两人的身旁,十字枪正卡在了荆炎的厚背大刀下。趁着这一顿,昼文已是从鬼门关逃过了一劫,一反身回戟戳向了荆炎,却被荆炎轻松地摆头闪了过去。
云妍绣用她右手的狼牙棒挡开了昼文,昼文被狼牙棒一推竟一下推了四、五步才站稳,诧异地望着云妍绣。
此时云妍绣正同荆炎面对面对峙着,两人相距不到两尺,云妍绣的双眼竟是精光直现,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脸上也不似刚刚失血过多的惨白,而是泛起了一股异样的红晕。若不是云妍绣胸口那酒杯大小的创口和嘴角的血渍,我便要以为她根本没受伤了。昼文看了云妍绣一眼,想来是知道她要同荆炎一对一决斗,便不再上前,退到了西凉兵的一边,眼睛紧紧地盯着荆炎手中的厚背刀。
回光反照!我心中一动,这云妍绣正在将她的生命力燃烧成最后的力量来与荆炎决斗,却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嘭!”云妍绣将十字断魂枪重重地插在了荆炎的身前,横起了狼牙棒退了两步,摆开了架势。虽然云妍绣因为胸肺被我长枪贯穿,已是无法说出话来,但是这两个动作却无疑是在向荆炎挑战。
荆炎复杂地看着云妍绣,轻轻抚着面前的十字断魂枪,“这次你会尽全力了吧?”荆炎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我同铁寒、甘达尔皆是面面相视,一脸的疑惑。却见云妍绣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挥起狼牙棒向荆炎砸去。这一砸有如万雷崩天之势,仅瞬间已是攻到了荆炎的头顶,荆炎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云妍绣居然会这么快出手。云妍绣的这一击应该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劲力,荆炎无论如何都已是闪不开了,唯有硬敌,但硬敌的下场也只有一个,要么荆炎被击杀当场,要么两败俱伤。
“荆大哥!”
“荆将军!”
我和铁寒皆是禁不住惊呼出声,但当狼牙棒落下后,荆炎却依旧站在场中,而十字长枪却穿过了云妍绣的身体,她手上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了荆炎的身侧,将脚下的一块岩石砸开了一条数尺长的裂缝。原来刚刚云妍绣狼牙棒砸向荆炎时突然向旁一偏,避过了他的顶门,而荆炎却是反射性的抽起了插在地上的十字断魂枪,送入了冲将过来的云妍绣体内。
云妍绣软软地躺到了荆炎的怀里,她的左胸还插着荆炎的十字断魂枪,因为有横刃的关系,十字枪只是枪头刚刚透过后背便卡在了胸骨中,但这下的创伤却是比我刚刚黑狼枪的那一击还要重,更何况此时十字枪已是扎穿了云妍绣的心脏,鲜血便如喷发的火山岩浆般顺着十字枪狂涌出来,瞬间将她和荆炎的铠甲都染成了血红一片,就如刚刚从红染缸里捞出来一般。
无论是黑狼兵还是西凉兵,此时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云妍绣全身都不住地轻颤着,双眼无神地看着荆炎,艰难地抬起了左手似乎要抚上荆炎的脸颊,但举到半空的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云妍绣不仅没有砸死荆炎,反而将自己送到了荆炎的十字枪头上。
西凉兵惊的是自己的统领居然甘愿死在敌将的手中,黑狼兵惊的却是己方的大将居然抱着敌将痛哭不已。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欠了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一辈子内疚的!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就是为了让我记住你!?”当云妍绣眼睛慢慢合上的同时,荆炎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中,紧得就似要将她溶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两道泪水无声地滑落到那张虽满是血渍却依旧清秀的脸庞上。
云妍绣笑了!在云妍绣永远地闭上双眼前,我分明看到她笑了,那个笑容那样的轻松,似乎从某种痛苦中得到了解脱一般。难道死对于她来说,竟是一种解脱?
荆炎哭了!这个在我心中始终是以硬汉形象出现的断魂飞将竟然哭得那样的伤心,仿佛只有泪水才能麻醉他心头的痛楚一般。看到荆炎的泪,我忽然在想,如果有一天,燕儿或姐姐死在了我的怀里,我会哭吗?心下一惊,我赶忙用力地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出我的脑袋。
“呀!--”昼文忽然悲啸一声挺着长戟直冲荆炎而去,荆炎只是抱着云中舞,却并不理会昼文的戟尖已到了自己的身前。
长戟停在了荆炎的身前,一把黑色的长枪却穿过了昼文的咽喉。在一刹那间,我已是越过了荆炎,挡在了昼文的面前,手中的长枪如一条黑色的毒蛇般,吸嗜着他的鲜血。现在我已是能够在瞬间提升自己的杀意,同时那股力量充斥于我的全身。但这力量虽大却是很不保险,万一我提不起杀意,怕便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我一将昼文击杀,身后的黑狼军士兵便一拥而上,扑向了那最后的数十名西凉兵。这数十人虽有拼死反抗之心,但无奈在这空旷之地,又没能结起阵势,仅一瞬间便被斩杀殆尽了。
“禀报王爷,于将军已成功伏击了西凉军从祁屿关回援的五千骑兵,斩敌五千零二十一人,无俘虏,我方减员七百八十六人。”此时一名士兵骑马从远处的隘口转过来,直奔到陡坡下翻身下马后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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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开始发烧,脑袋迷迷糊糊,没法写文,所以没有更新,还请大大们见谅。0_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