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故作轻松地说：“我们美卓进入成都市场一晃也快三年啦，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哪知去年贝尔一进来，就和我们拼个旗鼓相当，我知道期间好几次大的突破都有杰伊你的影子的啦。呵呵，一直想见见你，后来托学员几经辗转才要到你的手机号啦。贝尔有你这样的高人，真是幸福，我们美卓培育了三年人才，各个岗位上也有专业的干将，但像你这样在教育，营销，策划，管理各方面都全面的人，还真找不到一个啦。我们美卓吃尽了你的苦头的啦，还有啊，你真有意思，玩魔兽世界都可以玩出10万大单啦。真难想象，你才毕业一年，就达到这样的高度。”

孟天杰被夸奖得飘飘然，也估计到约翰想挖墙角，还是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过奖了，这都是团队的功劳，我不过就是一个点，发挥应有的作用而已。再说了，我们不也一样被美卓反击吗？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约翰说出真实的目的：“杰伊啊，你现在是校长，但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的啦，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到美卓来干啊？我们本来5月份计划开分校的，没想到碰到地震，只好推迟一下啦。不过，分校的装修都全部完成的啦，冲着暑假，无论如何8月份要投入经营，你有兴趣的话，分校校长的位置给你坐啦！”

孟天杰猜中了约翰的意思，也根本没有跳槽的意思，不免大笑起来：“哈哈，约翰，你知道吗？你知道一年以前我找工作的时候多心酸吗？我看着简历一份一份地沉入大海，我也投过你们美卓的简历，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贝尔，美卓都是些什么概念，但你们根本不通知我面试，是贝尔要了我。想想真是好笑，那时费尽心机找不到一份工作，现在贝尔、美卓却都要请我当校长！”

约翰无奈地说：“那时候谁知道一份简历意味着什么呢？每个应届生都把学生生涯写得无比美好的啦。”

孟天杰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仿佛回到那段落魄的时光，把约翰当成所有不通知他面试公司的假想敌，激昂地发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简历上写得很清楚，我是魔兽世界的公会会长吗？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能力才能带领一个公会在游戏中独领风骚吗？现在来说玩魔兽也能玩出10万的大单来，你们那个时候怎么就懂不起呢？”

约翰被这奇怪的对话和孟天杰的失态吓到了，一度怀疑这个面前的小伙子真的就是那个令他们恼火的对手吗？不过好在他也是个年轻人，懂得孟天杰的意思，稳了稳，回避了这个问题，继续不疾不徐地说：“杰伊，别说你找工作多辛苦的啦，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经历吧！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也就28岁啦，但我和你不一样，我23岁毕业的时候就和同学一起创立美卓，是美卓的三大创始人之一，有25%的股份啦。

美卓在成都有三年的历史，在全国也就五年啦。明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以前就是贝尔广州中心的学员，毕业以后又在广州市场部干过两个月设计，试用期一到我就走啦，你们内部的管理模式我都太了解的啦。我为什么不加盟贝尔而要自立门户呢？因为我觉得贝尔虽好，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啦！你们好的东西，我当然要学，但是我有很多自己的东西，可以融入到这套模式中去的啦。我和另外两个创始人，史蒂芬，里奥，都是广州艺术学院的校友啦，所以我敢这么说，我们在硬件设计，广告策划，宣传包装上都远远强过你们贝尔的啦！

唉，可惜我们不能像贝尔那样，在上海那么竞争激烈的地方设立总部，所以我们才考虑农村包围城市，以史蒂芬的老家重庆为根据地慢慢拓展啦。相信你也知道啦，我们美卓经过五年的发展，在重庆，成都，昆明，西安都有比较扎实的基础，今年四月份，我们已经成功在福州开辟东部第一站啦！虽然规模远远不如贝尔，可是贝尔已经老啦，以后是我们年轻人的时代，我相信美卓不出10年，一定会在全国占领半壁江山的啦！

回想当初创业时的艰辛，我经常都想哭啦。为了第一个生源，我可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在重庆一家公司楼下等他们hr等了四个小时，终于得到了和她谈话的机会，他们hr感动啦，最后硬是安排了五个人来美卓学习。为了庆祝，我们同学三人当晚喝得死去活来，还像刘关张那样结拜为兄弟啦。我给我妈打电话，我说，妈，你儿子可以自食其力啦……”

约翰讲到动情处，就停下了，不知道他内心里在想什么，可孟天杰却是受到了感染。他从约翰的话中听得出来，这番话是真心的。约翰是一个踩着80年的点出生的80后，虽然年龄，专业，经历完全不一样，可大家为了自己的理想孜孜不倦地奋斗都是一样的。他们今天是殊途同归地坐到了一起，不过比起孟天杰空有一番创业理想，约翰至少早就在行动力上远远领先了自己，孟天杰遗憾他们为什么被命运安排为对手，如果当初孟天杰是他们的一员，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孟天杰收敛了狂妄，诚恳地说：“约翰，你真了不起！我很佩服你，可以为自己的理想而活，而且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相比之下，我不过就是一个靠投机取巧有一点小小成就的职业经理人而已。”

约翰摇摇头：“杰伊，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邀请你加入美卓的原因。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啦，你一定很快就能适应美卓的模式，你会发现，这里有贝尔无法给你的东西，那就是朝气和创意啦。我可以给你提供远远高于贝尔的待遇，如果你干得好，以后也完全可能得到两三个点的管理股啦。”

约翰开出的条件不能不说让人心动，孟天杰心里着实像有人在挠他的痒痒，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机会，而且约翰给他的感觉也足够真诚。只要他这个时候点一下头，一个新的世界就会对他敞开大门。

去，还是不去，孟天杰在头脑里火速地把贝尔的点点滴滴过了一遍，这里有信任他的安娜，有已经相处融洽的优优，苏珊，还有莎拉，难道就这么加入对手一方，从此与贝尔为敌吗？选择忠诚还是选择利益，这让他备受煎熬。

忽然，他想到了莎拉那晚的问话，杰伊，有一天，你也会走吗？

莎拉那双无邪的眼睛和依赖的话语让他停止了一切计算，他笑了，用一种觉悟了的语气说：“谢谢你，约翰，我不能答应你，贝尔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

约翰猜到不会有这么顺利，或许也以为孟天杰在进一步试探，继续努力说：“杰伊，在贝尔工作才一年，忠诚度就这么高啦？不错，这个社会除了需要有才之人，更要有德之人，你今天不用急着答复我的啦。你们的天使安，当初也舍不得美卓啊，可是一个月以后，心态就发生了转变啦，你可以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好吗？”

孟天杰仍然果断地说：“约翰，真的只能说声抱歉，你今天的话让我很感动！我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但我不会这个时候离开贝尔的。就像你说的，贝尔再好，也是别人的东西。我也这么说，贝尔、美卓都很好，可是都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离开的那一天，也是我决定打造出自己的商业帝国那一天！”

约翰听明白了，叹了口气：“可惜，真可惜啦！杰伊，看来金窝银窝，都不能关住你那颗远大的心啦！没关系，不管商场上我们如何拼得死去活来，可是能私下结交你这个朋友，也不枉此行的啦。”

孟天杰友好地回应：“是的约翰，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再请你吃饭的。啊，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说完孟天杰便掏钱准备买单。

约翰赶忙阻止：“别，别，我请你出来的，怎么说也该我请客的啦！”

孟天杰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三个小时聊天下来，他改变了想法，坚持付了帐，这是对约翰的敬意。

然后，他与约翰握握手，互相留了张名片，约翰的眼中写满无奈，那不光是因为今天没能劝降孟天杰而失落，也是对于“既生瑜，何生亮”千古命题的感伤。

在离开良木缘的那一刻他明显感受到，随着职位的不断更换和攀升，他已经学会了走出原来一直停留的房间，去看一座雄伟的大厦，对市场经济和人生的认识与感悟也在一天一天地加深。

那一天，他没有急着打车回去，走在成都喧嚣的街头上，用香烟与啤酒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思考。贝尔虽好，毕竟是别人的东西，约翰的这句经典论断一直在他的头脑中挥散不去。他又想起了菲比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如果真的想创业，你就更需要在这样的地方锻炼。你可以一边当小员工，一边分析里面的问题和局势，乱世才造就了你的机会，两三年下来，等你司空见惯了，你就会明显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大学时代那年少轻狂的孟天杰早已经消失，寄人篱下的孟天杰也正在觉醒。会有一样自己的东西，一定会有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这么告诉自己。

从那一天起，当他再看到竖立在贝尔楼下的美卓广告牌时，感觉也没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