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尽兴，一个听得投入，好不容易暂停了一下，孟天杰看看手机，都有两条短信了。一条是莎拉的：“汪姐回去了，她不要我送，我今天表现得好吧？”孟天杰嘴角一笑，回道：“汪姐的路费一辈子都是马之为她付，你表现得不错，是不是也要我奖励你一辈子路费啊？”另一条是龙哥的：“搞定没有？还不回来？”这条回得很简单：“快了。”

马之接着说：“我成立心之家园以后，生意一直不错，我家的生活完全改善了。父母兄弟姐妹都过上了好日子，我本来想让汪芙也全心在家照顾小孩的，但她就是闲不住，非要掺和着去跑业务。呵呵，贤妻良母啊，我很满足了，我的事业是因爱而起的，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把爱回馈给社会，支援灾区，帮助残疾人，是我的举手之劳。我也感恩于下面那些为我奋斗的员工，我不要做‘李老黑’那样的黑心老板。所以，不管是多少钱，我希望能给他们最好的英语培训，让他们具备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我对生活不想再索取更多，只是很遗憾，我现在腿脚已经完全灵活了，却没有时间，也没有队友一起重新飞奔于绿茵场上了。杰伊，你说，我这样的老板，是不是很愚蠢啊？”

话题终于回到英语培训上来，孟天杰摇摇头：“马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我家里经历过灭顶之灾，我能够感觉到被社会关爱时的感恩之情。我不知道，在你的眼中，什么才叫最好的英语培训机构呢？”

马之坦诚微笑：“别看我喝得多，脑袋清醒得很，我一直在注意你，看你会不会把话题拐弯抹角转移到这个单子上来。我很欣慰你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好吧，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妨直说，我不知道人事经理胡迎凡最后会选择哪一家，虽然我以前给妹妹在美卓报过名，也信任美卓，但是我相信贝尔也不会差，我会尊重小胡的选择。”

马之的认可让孟天杰把心里最后的石头也放下了，他看着马之略带沧桑的脸，诚恳地说：“马总，谢谢你的认可，今晚你的创业故事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现在更相信，只要用真爱来对待世界，困难和伤痛算得了什么？我们男人一定会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生命的主人！”

马之点点头，又问：“杰伊，莎拉真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

孟天杰抖抖眉头说：“真不是，可能就像她说的，算个红颜知已吧。”

“呵呵，你们80后啊，经常搞这些暧昧的名堂！我看她模样可爱，又聪明，喜欢的话，何不主动一点呢？”

“我……”孟天杰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历来就过着和我不一个层面的生活。我现在的情况，除了这份工作，还什么都没有，大城市的女孩子很现实，要房子，车子，我都没有。”

马之大笑：“哈哈，杰伊，看来在这个问题上你很没有自信嘛！你们年轻人压力大，是要考虑物质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心对待她，只要女孩子感觉到了你的真诚，相信你有能力，有决心照顾好她，她是会为了你而改变的！”

孟天杰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她好像已经有点改变了。”

“那不就是了吗？你不去找人家，难道还等美女主动来惹你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两个人拖着拖着，谁也不愿意开口，最后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好把握吧。”马之又看看表，“好了，杰伊，刚才看见阿森纳输球很郁闷，出来散散心以后，感觉好多了！好久没这么自在地吃过路边摊了，这顿我请了！”

“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孟天杰觉得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争着付这点小钱，话题一转又说，“马总，刚才你说你的遗憾我还记着，我现在在川大还有一大帮哥们儿和辅导员经常一起踢球，不介意的话，下周末我组织一场比赛，你也来好吗？”

这个建议让马之颇感意外，他十多年没受过这样的邀请了，愣了好一会儿说：“真的啊？唉……杰伊啊，我真没想到，这个年纪，还有机会和川大的学生一起踢一场球啊……行，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我等你电话！谢谢你！”

送马之离开，孟天杰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上面有莎拉最新的回复。

“那我要环游世界，你付得起吗？”

马之的忠告犹在耳边，孟天杰趁着酒劲鼓起勇气回复：“这也是我的梦想，我带你一起去。”

接着，孟天杰忐忑地等候着莎拉的回复，时间仿佛被拉得好长，可手机就此无声无息。他无从得知是莎拉已经关机，还是这句话太直接无法回答。他心不在焉地叫上一辆出租车，在深夜成都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白天拥挤的大街此时散尽繁华，世界顷刻间只属于他一个人，一如他那颗丰富而孤独的心。

……

上班的日子依然只是上班，莎拉第二天并没有提到关于这条短信的事，孟天杰也没有追问。莎拉一如既往地一见到孟天杰就去开他的玩笑，也许，她本来就只把这条短信当作玩笑。

莎拉对这个事情的回避态度让孟天杰伤感，快要失去工作状态，可老天没有时间给他伤感，心之家园的单子现在正是紧要关头。

星期三下午，他和龙哥又聚在了办公室。

龙哥汇报最新情况：“二次报价已经提交了，美卓报价至少在50多万，我们还是60万。胡迎凡说，到时候如果是这个价格就很正常，他不担心别人说什么了。”

孟天杰问：“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哥让胡迎凡重新发了招标书，一周上三次课，比原来多了一半，美卓的价格自然也不得不提高50%。”

孟天杰大为不解：“你这么一来，咱们的价格也要提高一半啊……你私自报价60万，安娜知道了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龙哥笑笑：“没问题，合同上面写的是一次两个课时，他们没报过英语培训班，又没要求一个课时必须是一个小时，美卓一个课时就是一个小时，咱们缩短一点，一个课时40分钟，这样一周上6个课时才240分钟，只需要付给教师4个小时的工资，这样成本并没提高，安娜就不会有任何意见。至于每次来上完课以后，再留给他们40分钟的时间做作业，看起来他们享受的服务一次仍然是两个小时。”

龙哥的小算盘实在是打得精明，孟天杰不得不服气：“龙哥，你偷换了课时和小时的概念，实在是聪明绝顶啊！我服了。”

“是，所以哥认为胡迎凡那里没有问题了。他们的老板……你也说已经没问题了，哥之前问你怎么搞定的你不说，现在这个单子已成定局，可以说了吧。”

孟天杰把那晚和马之的接触从头到尾给龙哥讲了一遍，也着实让龙哥一边听一边啧啧称奇。

“嗬，你小子行啊！只是知道他们老板的名字，就设计了这么大一个套儿，你还说哥是妖人，我看哪，你也是个人精！咱们不愧是法院学的黑风双煞，黄金搭档啊！不过，你之前对哥保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

“人精……”孟天杰冷笑了两声，“这个词好啊……”

龙哥纳闷道：“这个单子眼看就要拿下来了，60万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天杰，哥一眼就看得出来，你心不在焉的，一定有什么心事……”

“龙哥，其实我这几天想的不是这个单子，更多的是纠结于两个事情，一是马之的创业经历，一个是莎拉。”孟天杰喝了口水说，“我在贝尔干了这么久，有时候突然发现不认识自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像这个单子，我已经分不清，我和马之的接触，哪些是真诚，哪些是计谋，但我很清楚每一句话怎么去说，每一个表情怎么去做，这就是人精吗……”

龙哥说：“你就把这些东西看作职业素养好了。再说，假作真来真亦假，真诚和计谋，这两样东西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