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怎么回,一个步骤不乱,把所有的痕迹一点点地抹去,好像从没来过。
出了机舱,空气清冷,一阵风吹过,有什么东西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滨江又下雪了?
舒畅疑惑地伸出的,果然感觉到细碎的雪花落入掌心,倏忽融化。夜幕之下,借着停机坪上的一点微光,隐约可以看到地上已经积了簿簿的一层雪,应该是下了有些时候了。
不知是不是天气缘故,这趟航班什么都慢。行李等了半天才出现在传送带上。
“舒舒!”舒畅刚走出机场大厅。就看到宁致站在接机的人群中。清冷的俊容,仍是面无表情,唯有闪着晶光的眼瞳,让人察觉他心底的一丝欣喜。
她莫名地眼眶发热。
不是因为宁致,而是她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和景物,她不再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很安全。
“嗨,宁致。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这个大经理亲自过来接我。”她看着他,揶揄道。
外面漫天风雪,比刚下飞机的时候大了许多,雪片也变成了雪粒。又细又密,纷纷扬扬,洒了一天一地。
宁致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默默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一手揽着她的肩,向停车场走去。
黑色宾士的车顶上罩上一层簿簿的雪了,他打开车门,让她进去,然后自己上车,替她系上安全带时,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凑近后视镜。“舒舒,你看,这是谁?”
镜中出现一个瘦得下巴尖尖的小脸,两眼无神,笑起来嘴角显出几道明显的笑故。
“出差在外,不比呆在家里,疲惫是自然的。”她自嘲地倾倾嘴角,收回目光。瘦一点没什么,活着就不错了。无数次,她想到能一夜暴毙是件幸福的事。
宁致抿了抿唇,“年假还有几天,伯父、伯母做了许多好吃的,你从现在起,就把自己当猪养,吃好睡好。”。
她笑,“快开车吧,不然路不好走。”机场路偏僻,车少。又是晚上,雪下下来,就会堆积,路面会异常地湿滑。
宁致把车发动,慢慢地驶出机场。他和她说起过年的事,他只在她家吃了顿年夜饭,开饭前,接到她电话,立刻就没胃口了,愁得心都揪了,还要装出高兴的样,给她爸妈看。初一去北京,和宋思远一块到各个权威机构走走,拜个年,送点礼物。初三立刻回滨江,一心一意等着她回来。
舒畅也把在香港的几天简单说了一下。宁致的朋友是开餐馆的,过年生意特别好,餐馆里热闹极了,她在屋子里呆闷了,就到店里坐坐。
“没去街上逛逛?”宁致问。
“逛也是白相,钱丢了呀!再说我怕再遇着小偷。”舒畅低下眼帘,遮去眼底的阴影。
她怕再与裴迪文或者宋颖不期而遇。
“你还真不让人省心,记得去杭州出差,说好回来的,一下子失踪了几天,我也是愁得一宿没睡,这次又闹出这种事。你以后要是出国、去更远的地方,我看我是要跟着才行。”
“你不管你公司啦?”
“管呀!可是抽个几天还是可以的,不然你表现好点,行不行?。”
“你这口气象我妈。”。
“以前,你归你妈妈管,以后,你得归我管。”。他耸了下肩,说得理所当然。
她微微一笑,仰着头看车顶,喃喃问道:“这世上到底有哪个男人没有秘密的?”
静夜沉沉,她的声音清冷惨淡,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失落。
他听得一愣。
车已进入市区,街上的车多了起来,路面越来越滑,他得集中心力专注开车。
“舒舒,如果人能一眼看到未来,必然不会东张西望,笔直地朝前走去。十年前,如果我知道你那么真挚的爱着我,我不会去加拿大,我会留在滨江,和你一起读书、恋爱。世间没有如果,我们之间被隔断了十年。但我们绕了一圈,又碰面了。
我觉得我很幸运。”
她苦笑,没有接话。
车进了北城区,拐进小巷,她稍微坐正了点,视线突然被牢牢地定住了。
时光仿佛被定格,没有流动过。
桔黄的路灯下,纷飞的雪花中,再见欧陆飞驰静静地泊在路边。车内,一点红光一亮一灭,那是烟头。亮的时候,飞速地映出一张憔悴不堪、胡渣满面的脸。
舒畅突地捂住脸,悲从中来。泪水像是从什么地方倒出来一样,肆意流淌,不一会便从指缝间滴落在衣襟上。
日日如糖,甜到哀伤。
“舒舒?”宁致吓了一跳,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滑落。
“不要问,宁致,什么都不要问。”她摇着头,哭得肩头直耸。哭她这几天的绝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碎,所有的无助,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下了车,进了小院,看到舒祖康、于芬,抱着于芬,仍是哭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成这些。”,于芬拍着她,询问地看向宁致。
宁致只是看着舒畅,眉心打成了个结。
舒畅哭累了,晚饭也没吃,简单梳洗了下,便上床睡了。几乎是一碰上枕头,她就睡沉了。
依稀听到家里的座机响了下,舒祖康说:“裴总?过年好,过年好,多谢你的关心,是的,舒畅已经到家了,刚睡下,一切都好。”。
她翻了个身,侧向床里,枕巾一片濡湿。
宁致被于芬留下,说大雪天开车不安全,一个人回公寓干吗呢!宁致点点头,他现在在舒家备有换洗的衣服,留宿是件正常的事,在他心里,已悄悄把这儿当家了。
舒祖康和于芬没睡好,两人谈了一夜,还是猜不出舒畅大哭的原因,最后想想可能是在香港时,被吓坏了。
第二于早晨,舒祖康起来炸年糕,煮汤圆,蒸包子,各式各样的小菜摆了一桌。于芬催着舒畅换了件新大衣,心疼地揉揉舒畅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过了年,舒畅又大了一岁,这脸色不比前几年,睡了一夜,仍是黄巴巴的。
“吃完饭,我们去买只手机,再把卡补上,还要去银行挂失下你的信用卡。”。饭桌上,宁致对舒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