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怕是走不成了。
这样过年我就回不到京城了。
不能再耽误了,我现在归心似箭,迫切地想看到槐。
我想抱他,想亲他,想对他说我错了,想求他原谅我……我不想再这么流浪下去,我想他……
我一直不敢想槐会不会因为我的背叛而生病,看到宝儿虚弱的样子,槐奄奄一息的样子不时地在心里出现,我可以忍受他不理我他骂我,可以忍受他与蓝洁成亲,就算生孩子我也能忍受,但是我不能忍受槐生病我却不在身边。
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是不敢想,生怕我有了这个念头,他就真的会生病。可是现在,这个念头洪水般在心里泛滥,叫我坐立不安……
不行,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就算跑断了腿我也要跑回去……就算一路讨着饭我也要回去……
班主给大伙正在讲明天去司马家献艺的有关事项,我打断了他们,告诉他我要走了,班主的脸当时就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孙女发脾气,说我要走了,他们怎么办?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不理她,只是求班主原谅,我有一个非常想见的人,一定要见到他。并请他到了京城找我。
本来想说出爹爹的官名,又想起他现在已经不是官了,只说了家里的住址和我的名字。
快两年了,一直没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只说我姓方,他们一直叫我小方,现在该走了,他们才知道我的真名。
宝儿在屋里叫,不让我走,这个孩子十分恋我,我也很喜欢他,可是有一个我更喜欢的人,所以,宝儿,对不起……
对于我走以后他们该怎么办这一点我现在不敢想,如果再想下去,我就会延迟了见槐的时间,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有个想法,如果再不去京城,我可能好久好久见不到槐……
(三)
离城门仅有几步远的时候我停下脚步,看着守城兵出神。
要走很容易,可是班主和宝儿他们该怎么办?
以前不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爹爹、李大哥颜大哥为我挡着,在外面这两年,我才知道官分品级,民分贵贱。
有的人谷粟不分,却拥有良田千顷,有的人不分糖盐,却能吃精美食物,有的人不拈针线,自有华美衣衫上身……而另一些人……
像班主他们则是最下等的人,天天行走江湖卖艺为生,被人打骂了班主还得笑脸赔不是。等渐渐有了名气情况稍好一点,可是当宝儿断腿想通知指名要看他表演的七曹参军时,给他家看门的仆佣都能让年迈的班主滚蛋。
那要是明天在司马家献艺时少了他们指名要的我,会怎么样?
司马已经是从五品下的官员,在我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但已经能决定艺班的命运。
眼前又闪过那个阴森的康平府大牢,刑房墙上吓人的刑具,甩得嗖嗖作响的皮鞭……
我打个冷战──就连身为礼部侍郎之子、受泰王青睐和皇帝喜欢的我和哥哥都被权臣想办法找事,那些连普通人都看不起的江湖艺人触怒了高官会受到怎么样的下场?
可是……我那么想见到槐……我想亲他我想摸他我想紧紧地抱着他……我做错了事,逃了两年,现在想迫不及待见到他……
我呆呆地站着出神,走还是再留几天?
如果我回去了,槐知道这一切会说什么?他的心那么软,一定会为我的不负责任的离开而生气,也许会不理我……
我都能想到他会说什么话──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用这个来回报?
我看着守城的兵士,慢慢地转过身……
司马家表演很成功,司马大人甚至赏了二十两银子,点名让我领赏。
班主向着传话的管家百般解释我不是艺班的人,管家只一句话──你想惹我家大人发怒么
班主万般无奈,只好前来找我。
二十两银子,以前还买不到我衣服上一块佩饰,却是整个艺班半年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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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宝儿应该能找个好点的大夫治伤吧?真后悔以前没跟颜大哥和槐学几手,不然哪里用得着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别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宝儿的腿和老班主,我答应了。
管家盛气凌人地教训我,让我上堂后如何进退,如何谢赏,我极不耐烦:你们的规矩难道还比皇宫多?!
整整衣服抬步便走,见了司马愣了一下,好象有点眼熟。
规规矩矩跪下行礼,谢赏,等待让我下堂的声音。
等……等……始终没有声音传下。
迟疑地抬了头,正对上司马的目光──从哪见过?
正在所有认识的人里搜寻这人的面孔时,管家传话,让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