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姑暗暗得意,抽打甚为起劲,心道:这下还不唬住你们?她已经幻想一座富丽堂皇的道观屹立在桃花坞中央,而自己正是此观观主。
正所谓越希望越失望,青青喃喃道:“没学过化学的人,真是无知得可怕!”说罢,不禁对自己之前的崇拜感到恶心。
周围的人都露出轻蔑之色。在场的人都是黄明晰教出来的学生,化学的第一课就是用石蕊试纸测试身边各种液体的酸碱性,那能少见这样的场景?
原本还觉场中之戏有趣好笑,可是见到女童的模样却是当真疼痛。众人心中不忍了,这些人年龄几乎没有超过二十五的,喜怒之色直接露在脸上,一个个当下拂袖离去。不一会儿,室内便寥寥几近无人了。
当何仙姑表演完毕,正待谢幕之时,惊讶发现屋内的静寂。弘莺莺和程玉娘都在书桌前打包裹,解释道:“我们桃花六司施行四个时辰工作制,刚刚打钟下班,大家都急着回家吃饭!仙姑也饿了,快出外就餐吧!我们就失陪了!”
……
“我的意思是按照桃花坞工厂模式组建屯田农庄。农田就是工厂的设备,粮食就是工厂的产品,而农夫当然是工人了!”
宗泽没有认识到手工场与正规的工厂公司的区别,摇头道:“东邪拿出的是一碟看盘,看得漂亮,让人心动,却都是不能吃的。你这般作法,跟通常的劣绅吞占农田有何不同?”
“不同!”黄明晰道:“劣绅的目的是用以传家的农田。而农庄则是通过出售农作物以获利。当一个士绅拥有超过一定量的农田,这些农田的耕不耕种,获利与否已经不放在眼内。而农庄,为了获利,必须努力提高作物产量,挽留有用人才,提升自身竞争力。”
宗泽道:“你说的好,但是我难以看到心动之处!”
黄明晰沉思片刻,道:“以政令为例。通判发下通告让登州城人人知晓,需要多少时间?”
宗泽想也不想地回道:“让下吏撰写公文,四下张贴告示,需得半天功夫,若是要让城内之人全部知晓,只怕还需专门派人沿街宣讲,得有一两天的时间。”
黄明晰道:“如果我说,我若要通告桃花坞全坞人万人,只需半个时辰,你信否?”
宗泽色变,道:“不可能!”
“我桃花坞里只有商家和工人。只要工厂和商铺两者接到公告,向其下工人宣示,全坞轻易便知晓。通判可要我做示范?”
宗泽迟疑了一下。
程老夫子道:“他所言不虚!桃花坞全部都是工人商家,在一起干活谋生,的确易于传话。”
黄明晰叹道:“工厂公司模式相比自耕农,最大优势是控制的力度啊!”
“通判,屯田之难好比长途跋涉,容不得半分松懈,单凭官府朝令夕改,又或士绅吞占百姓劳动成果,不如牢牢掌控在我们手里,至少桃花坞的工人设有最低工资线,可保人人裹身饱腹。”黄明晰肃容道:“而且,公司在资金储备和人才培养,乃至于整体竞争力都远远超过个人、士绅、宗族,这是最合乎时势的办法!”
宗泽将酒碗旋转了几圈,计较着得失,毕竟黄明晰说的实在太过出人意外,计划的也是前所未见之事。以他之经验,一时也杂绪昏头。
“东邪,别以为我不懂商事。”宗泽道:“我自江南长大,见多了商家一夜暴富转眼倾家荡产的例子!我怕我们做得轰轰烈烈,垮也轰轰烈烈,到时跟随我们的百姓何等无辜?”
“天下岂有必赢的买卖?一家倾倒,另一家又起。世间最不缺的是有钱之人,逐利之士。”黄明晰道:“至于屯田,你和我谁会在乎短时间的得利与否?这不是盈利为目的的组织,早应预料会有困难。但我相信只要经营得力,瞄准市场所需,调节自身产品质量和种类,田庄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你倒开始满嘴商贾言辞了!”宗泽苦笑。
“我怕的是人心过重于逐利,失却仁善之本。”老夫子插口道。
“我以为仁善的之本,是开民智,是保民权。且看这天下,有何地比桃花坞做得更好?”黄明晰反驳道,“这也是工商整合人力的一大证明。”
桃花坞正施行的义务教育法让老夫子无法辩驳。
宗泽又道:“正如你刚刚所言,最有……竞争力的,乃是一个人人得利,将众志拧成一团的法度,此点我深以认同。无论军事、政务、甚至家事看来,你都点中要害。然而商家工场是否真是其法?我要问的是,商家以及工人,两者共同之利在何处?”他顿了一顿,续道:“神宵宫的利益在于何处?”
最后一问是关键所在。
宗泽始终都是个官,政治影响是敏感的方面。这一问,他已经触摸到商家“分赃”的协议――权力构成上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