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日子,还是初夏时分。
恼人的sars把井然有序的生活彻底地搞乱了,搞糟了,卫生系统里的人更是每日里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得完全如战时状态。
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入侵敌人居然是一种微小得肉眼看不见的,基因组由29730个碱基组成的冠状病毒,它在室温下附于物体表面能够存活一到两天的顽强活力,使它成为一个传染性的快枪杀手,出手不凡,凶狠隐蔽,防不胜防。在电子显微镜下,可以看见一个浑圆的球长着一些花蕊般的蛋白突点,如果只看显微图像,你还说不定会把它看成是美丽的太阳使者呢。
公路上四处设点检查过客,组织、统计各级政府和各个单位的每日一报,不断完善检查制度,这些占据了卫生局工作的重点。车站固然肃然,又量体温又填表,乘车也非快事,乘客时时受检,设备简单可随意开关车窗的中巴车,在这个特殊时候,比密不透风的豪华空调车更受欢迎。
这天上午,梁枫到一个县上检查工作,重点是离开县城一公里多的医疗检查站和该站点所属的镇。现时的人手太紧了,连人事科里的人都抽调了许多来协助工作,主要是针对下面的检查,努力做到百无一疏。倘若漏掉一个携带非典病毒的嫌疑人,混进群体中后,其后果不是哪个人能够承担的。下派检查,市卫生局人事科副科长的梁枫幸列其中。上午,梁枫先到一个镇医院布置工作,陪同的是县卫生局里的人事股股长。中午时分,两人在镇上的食堂里就餐。
“十分不好意思。”镇长笑着说,“现在外面的餐馆都信不过了,虽然都是天天在消毒,还是食堂里可靠一些,相当于自己的家里嘛。”
“这样很好啊,随茶便饭就行,不要太客气。”梁枫笑着回答。
事前,县局里陪同的人事股长已经和镇长打过招呼,介绍说上面的梁副科长是一个低调随和的人,不喜欢摆谱的。镇长心里放松了许多,虽然市卫生局和镇政府不是垂直领导的关系,但是有时候上面的关系真是丝丝缕缕,牵扯不清的,镇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冒一个得罪上面来人的风险。
镇长提出喝酒,梁枫谢绝了。正吃着饭,镇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腰间的爱立信788,只说得两句,脸色倏地变了。
“妈的,要死也死在广东吧,回来干啥,尽找麻烦。”镇长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一路上客车上是怎么检查的,连这样重要、危险的人都放脱了。”
“怎么回事。”梁枫问。
“有一个在广东打工的小伙子偷偷跑回来了,没有身体检查证明的。”镇长对正在吃饭的两位镇干部说,“小王和小张吃过饭,和我一起到朝阳村去抓这个人,叫上派出所的人。中午大家就别休息了。”
“这个小伙子应该隔离检查,二十天之后没有异常情况才让他自由的。”梁枫重复着局里统一的要求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呵呵,怎敢劳动梁科长大驾。”镇长去掉了那个副字。
“哪里话,镇长不要客气,这也是一个上下一心抗击非典的好题材呢,记录下来,修改润色一下,正好反映出基层干部兢兢业业,顾全大局,全民一心,迎击非典的动人事迹。可惜政工科的郑亮科长不在这里。他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文笔如刀,雕花刻朵。”
郑亮是谁,镇长不知道,也不关心,梁枫的这句话让他无可推拒,虽然不太情愿让梁枫和自己人一同出去,接触的面越多,越容易暴露出镇上工作没有做好的地方,但是他只有点头同意了。
梁枫一心要同行的原因竟然非常简单――好奇,局里无所事事的时间太多,城市里的喧嚣太多,而乡村那一股清新的空气和陌生的生活,竟然让梁枫有些着迷,他好像是回到了童年。他的童年是在一个陈旧的县城里度过的,如今这个县城也找不见往日的那种温馨宁静甚至古色古香了,现时到处都是幢幢新修的楼房,和随处可见的脚手架,大土堆。
午餐过后,稍事休息,镇长和派出所长带上四五个人,直奔偷溜回家的梁小五在乡下的家。派出所所长带了两副镣铐,按他的说法“不老实就把他铐起来。”所长身材魁梧,当兵出身,练过几下子的,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威慑力。镇长满意地直点头。
路程不远,十多分钟后,蓝白两色的面包车型警车到了目的地。没有鸣哨,一众人等迅速下车,走进一户刚修建完新房,许多地方还没有装修完毕的农户。
正屋前,两扇左右对开的木门还没有上漆,关着。派出所长上前一推,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竟然开了。所长四下一望,扯开喉咙喊道:“有人没有,梁小五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很静。所长仔细在一听,里屋似乎有喘气的声音,又有忙忙乱乱不知干啥的声音,里面显然有人,但是竟然没有人回答他,所长生气了。
“没有人啊,进来了。”所长手一扬,三个人立即掀开门冲进里屋。
一进里屋,禁不住众人都傻眼了,有人连续地呸呸吐着,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围罩床上,帐门大开,枕横被乱,一男一女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稍停,派出所所长第一个进了里屋,隔着一段距离,威严地问:“你是梁小五?”
一个女人,只胡乱披了件夏季外穿的单薄的带花衬衣,扣上,可能是忙乱之中她找不见胸罩了,不要说乳房的轮廓,连*那顶头都明明地显现了出来,一走动就不停颤抖着。趁所长问话的当儿,她悄悄地溜出里屋,溜进了厨房,把瓢盆弄得哗哗直响。
“我,是梁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