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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太君您真是太客气了。”一双光洁如玉的手接过慕容太君端过来的茶,眸子笑眯成一个月牙儿,一张嘴,露出口整齐雪白的牙,腮边陷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您是长者,怎么好意思让您老人家沏茶呢?”一边说,一边轻轻吹开漂浮的俩缕螺旋绿。恩…上好的吓煞人儿香,还是太湖东山只在月落雾起时分才能采摘的极品碧螺春,不错。
“客气了,少兄是剑圣大人高徒,能光临寒舍,已是老身的福气,请慢用…”虽然眼前仅是个二十出头的半大小伙,但顾及此子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慕容太君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何况,按照一个暗里的辈份,云中泽还该是慕容太君的师叔,所以如此恭敬也是应该的。
“太君严重了,想师尊平日偶有闲谈。多曾提到当年旧事,言语间对千绝前辈甚是佩服推崇,嘱我有空一定要代师尊到慕容家祭拜下千绝前辈。师尊还说,能以一女子之身将慕容整顿的这般兴盛…太君真是好本事啊!”
一句“太君真是好本事啊”,将慕容老太君激动的,如同醉饮三缸大酒,脸上酡红酡红。口中一连串的“剑圣大人真是过奖了”“剑圣大人真这么说过”竟似口吃呢喃起来。
与坐宾客哪个不是人精,反正恭维别人又不需要花本钱,一个个见缝插针,左一句“老太君持家有道”,右一句“剑圣大人慧眼识英才”…慕容老太君双手紧扶把椅子,这天气,怎的这般热了?
云中泽笑眯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幅浮世图,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礼盒:“中泽仓促前来,未曾细备礼品,正好想到离山之时,曾将师尊最爱吃的百合酥饼携带一二留作纪念,今日就腆颜转赠两位新人,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了。”心下念着,莫怪莫怪,都是没钱惹得祸啊,回山恐怕又得挨师父批了…云中泽昨日游历到姑苏,眼见一少女卖身葬父,殊为可怜,便将随身银币全数转赠与她。这不…今天就不得不上门混吃骗喝了。
“既是剑圣大人最爱,快快,快放到后堂祖瀧去”
一府丁上前,小心的捧着那笼礼盒,如同捧着祖宗牌位一般。
这可是剑圣大人食用的圣品啊!可比祖宗牌位值钱多了…
只是,这包装怎么跟巷尾“王老实糕点铺”的那么相像呢?还微微热?难道剑圣的高徒大人运功把它煎熟了?
带着一丝不解,府丁迈着小碎步将“剑圣”牌点心移往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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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小师叔。”眼见众人寒暄完毕,谢学风抢上一步,肃摆衣衫,左臂平举,右手中食二指并握成剑状竖于身前,正是古云莱书生见面所行大礼,问候道:“不知师尊与众师兄近年可好?学风倒是有些年头未曾回山了,唉,还真是怀念那处千里冰川。”
“师尊与诸长老俱都安好。”
云中泽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掇着的吓煞人香,半踱到谢学风面前:“也时常谈起你,老是咳嗽。”云中泽轻拍谢学风瘦瞿的肩,眼中满布慈母(父?)光芒:“要注意保重身体啊,学风师侄!”
“噗哧”
云中泽方二十出头,谢学风却已成名百年。眼见此人摆足长辈架子,毫无知觉的训斥着身前的白髯长者,众人均感忍俊不禁,却只有一人毫无顾忌的讪笑出声。众人循声望去,却原来是千树英豪。
“这位是?”迎上双满是挑衅的眼神,云中泽饶有兴趣的向一边的慕容太君问道。
“孤,千树英豪。”身形微动,拦着欲出声化解的慕容才人,千树英豪朗声报出自家门号,孤都降尊小辈,这小子,有够腆颜。比芙蓉姐姐厚皮比杨丞琳更不要脸的不是没有,但咱得坚决打击不是?
“您就是千树英豪?”云中泽一脸惊奇,眼中星星闪烁,那星光灿烂,刺的千树英豪厚黑脸皮都有些发烫,不过瞬间矜持就凝固在脸上,“和山下车行学礼的那个重师孙重名哎。”
说罢也不理睬脸色已灰至门口一挆土般的千树英豪,云中泽自顾自走到闔前九剑处,轻声问道:“这便是那九星耀日剑?”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书生难得的收起散漫模样,拎起衣襟,恭敬的于剑前鞠了一躬。
被晾在一边的千树英豪,脸上的团土早已被这无知无耻的冷落烧制成一方酌手红砖,并隐隐呈现龟裂之态。
宰辅尚享荣首先察觉空气中隐藏的火药味,接连几个眼色使了过去,却在半空即被千树英豪周遭的冰冷气息所冻结,一个个颓然落地,跌为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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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平素精明果断,怎地今天却如此易燥?尚享荣暗中咒骂着,与剑圣关门高徒,云莱新锐人物结怨,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不过也难怪…尚享荣暗自沉吟着,那小子脸上的微微笑确实很欠揍。
千树英豪最终没能阻止小宇宙的膨胀爆发。事实上,没能力阻止的姑且不论,至于有能力的…
林氏宗主细细抚摸着手背上一丝褶皱,眼中始终噙着一种让人一眼就能读懂叫做怜惜的神色。似乎在嗔怪,天儿又不冷,怎地手上又春了?谢学风捻髯闭目倾听,前院飘来的丝竹声亦是有种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情殇。不由让人怅怅乎陶醉其间,忘乎所以。
至于本该管的主人家,慕容老太君轻移莲步,将茶杯放回案几。果然是“轻移”莲步,看得院里池中的老鳖直摇头叹气…连我都不如。
尚享荣与慕容才人倒是想管,可前者一老弱书生,隔着丈尺远的便被千树英豪身上散发的阴寒劲气压迫,竟是半个字也挤不出来。慕容才人刚一抬头,便遇上母亲一个恶狠的眼神,低头倒憋着气,一张脸涨的通红。慕容袭人笑眼歪歪斜靠根柱子上,净眼看着眼前一幕戏。
众目睽睽下,千树英豪迈着响亮的步子,一步一步朝书生逼去。云中泽似无察觉,依旧手执一碗青烟淼淼,细细品着,似乎人世间再没什么事能比这飘渺的水雾更值得留恋的了。
千树英豪眼中闪过一丝忿怒,不知死活的东西,口中却哈哈大笑道:
“中泽兄游历吴地,英豪未能尽尽地主之宜,思之不免有些惭愧。今儿个正好借着才人兄弟大喜之日,倒是要跟中泽兄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嘴上笑着,右手也便自然而然的伸了过去,似要跟书生好好“亲近”一番。只是右手青筋虬起,于浮夸处隐约笼罩着层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