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欧阳眯着眼，等眼睛渐渐适应了窗外洒进的阳光，才睁开，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茅草房，屋里的摆设也极其简洁。

当中是一方擦拭得掉漆的木桌，俩张矮小的木几斜斜倚在墙边，靠近门的地方摆放一木柜，上面的黄铜锁已经生出黑色的铜锈。床很暖和，该是砖头砌的炕吧，农家人烧不起煤炭，只得把炕下面挖大一点，添俩把柴火在下面烤，虽然一直会有股刺鼻味道弥漫，却很温暖。

这该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欧阳在窗台发现一支斜插的水仙，男人一般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就算有，也只会浪费在女人肚皮上。

想起身，却是刮骨抽筋的痛，耳畔一阵雷鸣，忍不住“啊”一声叫出声来。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洛水轻轻托着欧阳腋下，把他扶起身坐好。俊秀的脸上一片绯红，显然对服侍男人的活不太在行。

“嗯，我很好，谢谢。”欧阳微有些拘谨的别过头去，不敢正视上方那抹明亮红霞。几丝秀发调皮的垂下，荡过唇间，引得他心底也是一阵轻微晃荡。欧阳呼吸微微有些乱了，他属于那种男人……不太适应除却战场以外的状况。

空气中，似乎有股暧昧的香味弥漫。

洛水察觉一丝不妥，有些慌乱，小撤了一步，随后又察觉这一后退太过痕迹，又是不妥，但让她再上前帮床上男子收拾衣襟却又不敢，就这般定定站立一会，两手交叉都不知该怎样放置才好。半晌，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我去给你端鱼汤来。”

说罢，转身慌慌张张欲退出去，却不慎撞上屋中桌椅。“嘭嘭嗵嗵”一通乱响。

桌椅何其无辜哉！桌椅又何其有幸哉，能一亲佳人芳泽。欧阳“噗嗤”笑出声来，好可爱的姑娘。

……

欧阳满意的挪挪身子，“哧溜”一口将碗中鱼汤饮干，还意犹未尽的咂巴咂巴嘴，弄得一旁洛水脸红欲滴，欧阳轻声问道：“小洛，你是在哪儿救的我？”

洛水先细心的帮欧阳擦干净唇边汤渍，把褂步摊平弄好，才回道：“在芦苇荡里看着的，动也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呢，吓得好久才过去看了下，也幸亏，还留了口气，不然的话……”小丫头细细想着，半夜鬼敲门时该是什么样的？

“背个半死的人回家，你就不怕？”

“不怕”

“哟，说那么肯定……小洛，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你，你去死啦，今晚的鱼汤别想再喝了。”

“喂喂喂鱼汤给我，我错了成不……丫头，跑那么急，不会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一只绣鞋飞过，准确击中某人洋洋自得的脸。

夜。很静。温柔徜徉着一股暖意。

日子就这般打打闹闹一页一页翻阅过去。

洛水是无定河上的渔女，每天早起晚归，打鱼晒网，还要回家照顾重伤的欧阳。转眼，已是到这第十个日头了。

欧阳很是享受这种生活，或许这也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了。没有都城尔虞我诈提心吊胆的诡秘，也不必每天拎着脑袋在刀尖上跳舞。

白天，在洛水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躺门口晒晒太阳，眯着眼睛会会神女，云雨巫山小淫小荡下下。闲来无事垂钓小河，遥望佳人在水一方，不得不承认，欧阳视力很好，不然也不会隔那么老远还能盯着人家大姑娘裸露的胳膊直流哈喇子。

真想能在这生活一辈子啊……

每个夜晚都是欧阳最为期待的，两个人，一躺一坐，伴着淡黄灯光，浅谈无定河上趣闻。东山头听说哪儿现了龙王，谁家汉子又偷了谁家婆姨啊。每当这个时候，欧阳就一脸无辜的告诉洛水：“我没偷你，真的，还没偷到！”然后等着忽起的粉拳高高扬起，再轻轻落下，却连灰尘都掸落不了。都说二月里头蜜最甜，又怎香浓的过这咀嚼味道？

……

生活真他妈美好！

欧阳轻抚下重伤不振的下面，小声自语着，哥们，是不是该给你添房媳妇了？

洛水轻轻笑着走进内间，将手中碗放到床头案几上，道：“小花哥……汤好了。”欧阳大是头疼，假装嗔道：“不叫小花……哥好不好，叫我欧阳哥哥啊，或者直接叫我情哥哥啊，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洛水突然大声叫道。仿佛声音大点可以帮忙平复她此刻慌乱的心。可嗓门大不能充当厚脸皮啊，小丫头伪装半天都没能达到预定效果，不由虎着脸，气呼呼欲往外走。身后欧阳惨呼：“我自己没法喝汤啊……”门外略带恼怒的声音道：“不理你”.

过了一会，可能真觉得不舍，小丫头又气鼓鼓的跑了进来，搅动鱼汤一勺一勺朝欧阳嘴里灌去，仿佛跟勺子有深仇大恨似的。

欧阳忍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洛水，“哎哟，生气啦。真的假的阿？”“我们家小洛一生气就跟变了个样似的，更好看了耶。”

“小洛，要是将来实在没人要你的话……嫁给我怎么样？”欧阳努力让自己表现出玩笑模样，或许在他心里，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想得到答案的吧。

熟料洛水听完，便似平端升起无限忧愁来。放下手中碗，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欧阳暗自鄙视自己一番，连哄女孩子都不会，活该你光棍。勉力起身，套上外套，朝院中走去。

……

小屋建在山下，无定河盘曲起的一个笼头处。地势较低，四周乱石遍布，路又极其难走，所以四周邻居都已渐渐搬离这。只有洛水，父亲的死得早，乡间无良少年又觊觎她美貌，总爱掇着她，是以洛水干脆远远避开，一个人住到这恶水滩，倒也图个清静。

月光清冷洒下，将大地照耀得毫厘可见。洛水坐在门口边的小矮几上，一手托腮，眨巴着大大的眼眉，望着门前缓缓流淌的无定河水发呆。

美人蹙蛾眉，不知心念谁？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无意中的娇憨，会让某个男人更觉的心虚么？

这么好的女人，只能便宜给老子，谁抢我跟谁急……欧阳心里嘀咕。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欧阳搬过一个小凳依在洛水身旁坐下，虽是一极小动作，依旧扯弄全身生疼。

洛水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只呆呆望着月下金鳞点点的河水。许久，才悠悠叹道：

“我爹说，娘生我的时候是在船上，与水脱不开缘分……所以给我取名叫洛水。我爹是无定河上的渔人，我爷爷是无定河上的渔人。我们洛家祖祖辈辈的都是无定河上的渔人……从来都是这样，谁也更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