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承无法想象杨华的爸爸怎么在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又是在几乎不能动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回家的,那不是在走向家,简直是在走向死亡;他也不敢想象杨华的哥哥在知道父亲得了重病急需治疗,而又束手无策,眼看着父亲一天一天的接近死亡的情况下,是怎么忍受的,那一定是一种锥心之痛.
展承最伤心的那次,是梦见许雪莹自我施以绞刑,真的在梦里哭出了声,但那毕竟是一个梦,醒来之后,许雪莹还是好好的.可是,父亲,那可是最亲的人啊,而且是一天一天的看着他在那里痛苦,忍受煎熬,最后,又亲手把他送走,就再也见不到了.展承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
杨华算是继许雪莹之后,班上第二个样子让他有点动心的女同学,以前的同桌也是女的,可展承和她的关系并不好,但是有过以前许雪莹的经验,展承也变得小心翼翼.
但是杨华却经常让展承感动.
她刚来,老师的口音有点听不惯,教学方法也有点不适应,所以在学习上接受的就比较慢.而展承尽管不太用功,成绩在班上相对来说还可以.班主任让他在学习上帮助杨华,后来了解了她的身世,展承不由得想到,以前对许雪莹是有一点崇拜,老是把她想象的那么完美无缺,而对杨华,他的心里有一点怜惜.
于是,展承经常给杨华讲题.
展承发现自己对杨华的第一感觉还挺对的,她真的很安静.每次问他题的时候,总是有点怯怯的,说话很客气,好象还有点抱欠.
两个人不讨论题的时候,杨华就会问展承:你进过录像厅看过录像吗
展承说:看啊.
杨华说:在家的时候,我在别人家里看过电视,录像和电视演的一样吗
展承告诉她:录像里演的都是电影,和电视里不一样的.
杨华就好象很苦恼的样子说:我哥不让我看.
她看到展承看小说,也会很好奇,问里面讲了什么,展承有时课间就会给她讲,她常常一副听的很入神的样子,可是展承给她看,她又不肯看.
每次到考试的时候,她都特别的紧张,总是念道:要是考不好可怎么办呢会丢死人的.
她每次考试的成绩不特别的好,也不特别的坏.但是她很用功,告诉展承她一定要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展承曾经看见她在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上很认真的写过一句话:飞得最高的鹰靠的不是翅膀,是信念.展承看了以后,觉得自己心里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也会和别的女生一样,围在旁边看男生打篮球,展承注意到自己每次进球,她都会欢呼,拍着手直跳,他以后打球就格外的卖力.
那天课间操的时候,展承在操场上打了一会儿篮球,回到教室的时候,好多同学已经在座位上了,杨华在背英语.展承觉得有点累.回到座位就朝凳子坐了下去,谁知坐在后面的卫刚用脚悄悄的把凳子向后挪了一下,展承一下子坐空了,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他的手本能的向两边伸开,在空中直划,终于抓到了点东西.就用力撑住,没有倒下,可刚稳住,却听见杨华在叫,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结结实实的按在杨华的胸上,杨华想跳开,却好象害怕展承摔倒,正要用手扶展承的胳膊呢.
展承吃了一惊,急忙松手,结果又向后仰去,这回卫刚把他扶住了.展承脑羞成怒,跑过去狠狠的捶了卫刚几下.
接着就上课了,展承发现杨华一节课脸几乎都是红的,头趴在打开的书上,没有象平时那样认真的听讲,心里就觉得很不安,但是又禁不住回味刚才自己的手放在杨华的胸上的感觉,那感觉挺奇妙的,软软的,又紧绷绷的,展承禁不住有点留恋,又急忙偷偷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心想:我靠,我怎么这样啊.
下课了,杨华还是趴在桌子上,没有出去,展承也没有出去,对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华不肯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下一节快上课的时候,杨华忽然好象想通了,悄悄的跟展承说:生理课上不是都学了吗,那里也只是人体的一个器官,和手什么的没什么区别,没事.
展承听了,觉得她真是个书呆子,也松了口气,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歉意.以后,杨华对待展承还是和以前一样,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伤筋动骨一百五,不知不觉的鲁强的腿已经养好,又回来上课了.展承一见到他,就对他说:我当初也是这么练的,也没什么事呀,你小子怎么还会把腿弄断
鲁强说:师傅也是这么教的,我光想着赢你了,腿越疼越使劲,结果劲使大了.
鲁强还是要练武,他告诉展承:大夫不让我压腿了,看了<<笑傲江湖>>之后,我觉得散打比武术套路实用得多,我以后还是练散打吧.
以后,鲁强真的买了一副拳击手套,跟师傅练开散打了,下课的时候,常常都在左勾拳,右勾拳什么的.而展承还是看看小说,课间的时候,给杨华讲讲题,也聊天.
那天,展承发现杨华听课又不认真了,还偷偷的抹泪,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接下来几天都这样.展承就觉着不对,连连的追问,甚至都火了,杨华才说了真话.
原来,初四有个男生,和杨华住在一个村子,最近下了晚自习以后,他总在村口把杨华拦下,非让杨华和他好,杨华不答应,他就缠着不放.杨华又哭着说:他摸我那里,还想亲我,我该怎么办呀
展承问她:你和你哥说了吗
杨华说:我哥要是知道了,能杀了他,我不想连累我哥,再说人家是本地的,我怕我哥吃亏.
展承又说:那告诉班主任吧.
杨华说: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里上课呀
展承觉得很上火,就找到鲁强,把事告诉他,又说:杨华挺可怜的,咱们帮帮他吧.
鲁强也很生气,说:我知道那小子,他叫任鸿远,长得就很狂的样子,那个村里就他一个人在这里上初四,干脆咱们收拾收拾他吧.
遇到这种事,鲁强一般是不会找学校解决的.两个人认真的核计了一番.
那天晚自习的时候,鲁强出去上了个厕所,顺便把任鸿远的自行车放了气.
下了晚自习之后,等回家的学生走完了,展承和鲁强朝着任鸿远追了过去.
那天,月亮弯弯的,黑云飘得象烟一样快,一会儿月光被遮住,一会儿又亮了.任鸿远正从一条小路向往他们村走的大道上走呢,展承和鲁强顺着路边种的杨树追了上去,快追到了,鲁强小声对展承说:我先上了啊,你手上有点分寸.
说完,他就冲了上去,飞起一脚把任鸿远踹倒了,然后把他压在了身下.跟着,展承也冲了上去,任鸿远正在挣扎,展承举起手里的半截砖头就拍在任鸿远的头上.他心里有点害怕,没敢太用力,任鸿远停了一下,又开始挣扎,嘴里也骂开了,展承狠了狠心,又用力拍了一下.
任鸿远终于不动了,展承扔掉手里的砖头,和鲁强撒腿就跑.跑出老远才停下,鲁强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嘿嘿的笑,对展承说:咱们这也算替天行道呢,这回让这小子也尝尝这滋味.
展承没说话,心里感觉不出高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