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福。”花清始终不解:管福坚持要她立刻转告薛镜,这与小姐又有什么干系?花媛左右相顾,不明白。
薛镜步子不动,就停在分隔前后院的长廊上,定思起来。冷风吹拂发丝,忽然一刻她剔透恍然:“花清可还记得户部的官员名什?”
“户部尚书谈世佩,侍郎冯……啊!”花清侃侃,突然惊呼一声。掩住了口。
花媛猛扯花清,还没抓着准星。
薛镜脚下地步子迅疾欢快起来,紫色裘绒衬托得她雪面桃颊。黛眉红唇是妍艳不可方物,琉璃眸子亮得热切。她一口气跑得飞快。忽然回头扑扑的脸蛋,一笑。伸出一支指头,姿态娇盈地轻抚了抚追上正要问地花媛地红粉缎袄上的盘扣,她说着:“谈尚书谈大人有一女,已嫁作人妇。正是……”
“哇啊啊啊----”路过三夫人地环碧馆,里头甚是配合地遥传来女人地嚎啕哭泣加注旁白。
似乎还不止一个,带头的那个可谓惊天动地。
樱唇微张,小小地笑呵了口气,薛镜眉宇间是藏不住地得意。她笑得不出声音,姿态却显得愈加张狂,一抬手,低了长睫,轻巧地说:“三夫人的闺名。刚刚好,正正是,那么巧的。谈----如玫!”说罢一甩袖,整个人欢天喜地地奔进了金钏榭。只幸好还没有失去稳重蹦跳如孩童一般。三夫人的骄横多依赖于其父谈尚书谈大人。此次谈尚书是要被连累至贬官呢。革职呢,还是抄家。又或者灭族?
都好,于她,哪种都是好。
怪不得之前薛融信上说的“收拾”和“不劳多心”,就是指地这个。刹那一袭暖流涌上心头:
那个人还是在乎她的。
现在的薛镜,一点都不害怕。管则晏也好,三四夫人也好,有薛融支持的,已经逐渐成长到懂事的,硬得起心肠,下得了手腕的她,不怕。
花清远看得无奈,摇摇头:有些人就是痴,一点点好都能被感动得不得了。少爷的付出,在她看来,永远是太少。
也只有她家小姐才会好得一次次忘了计较。
花媛呆立了原地。她刚刚竟觉得有股凉寒顺着薛镜的手指从盘扣缝钻了衣衫里头,冷得人一丝害怕。
谁叫那笑,太恣意。
金钏榭园子口就栽着银杏。光秃秃的枝干,扇片早已落光。
这是冬天里。
披着紫绒披风地薛镜奔进来才看到这树,一刹那笑容便凝结在脸上。好似刚刚的欢欣鼓舞,刚刚的暖意,太过短促地满足,如纸糊的灯笼----轻轻一捅,就破了。
茵陈自厨房端了晚膳进来,见了她便招呼了声,说外头天冷,快进去替下衣裳,好趁热用膳。
薛镜抬起头,面上一片茫然,唇角苍白,已然失了笑意。佩因为庐江郡地盐税亏空而牵扯出地当地郡守联合户部一干官员的舞弊案而被革了职。听说魏帝见了刑部奏报,中书省批点地呈折,是怒而掷地:整整十七余万两的亏空,蠹虫上下沆瀣一气,连中枢官员都被牵扯了进去。再听说,谈尚书一革职之后,全家被贬为庶民,世代不得晋士。虽然没被充军没被罚为官奴,对于门第森严的魏朝来说,为官无望的谈氏比尚可寒门科举的寻常百姓还不如。户部尚书一职由原来的侍郎冯若阳接替,幸而无证昭明到他的同流合污。
记得沈一棠以前提到过,说这冯若阳与薛崇多年挚交。
薛镜漫不经心地挑高些金蟾铜鼎里的沉香:世上没有平白的扶持,那么该算新户部尚书,薛家的人。
令人意外的是,除开沈家案外,这一年中的另一桩大案还额外牵扯到了一人,阮。庐江郡盐务阮,从天水郡东调庐江,上任刚刚一年。人人都夸盐务是个肥差,落了这人手上,只能说背气,连管府的四夫人也是背气----魏帝动怒的案子即便管大人有心想保,这四夫人的堂兄也脱不得干系,何况接连三,四夫人多少眼睛看着他该如何偏袒。
自然刑部核查后,同样的一贬三千里也是顺理成章。
“满意了?”
前几日路过长廊,管则晏看到薛镜时候,一笑。那笑渗足了天气的冰凉,还有里头含着的无关观望,淡淡嘲弄。
沈一棠慷慨所赠的银两,薛镜吩咐花清找个可靠的人,盘下几家茶馆酒肆,棋亭琴坊,也少不了倚门卖笑的英雄冢,再置办一处偏僻田舍,买些孩子严加训诫,期望日后能养出心腹来。结果花清找了阿弘牵线。他自小跟在薛融身边,与她们也相熟,可靠能干,是一等一的人选。除开她又一次地逃不脱那个人的名字联系之外,其他都是好。
要在立住脚跟,不止家内,家外也要已策完全,狡兔需三窟才基本。
薛镜记得她是回以管则晏一弯娇笑倩兮,日光下的琉璃眸子耀着剔透。她赖定“以色侍人”的艳名,总要称下“夫人”一职。
现在还不及,她还不及。
一下在管府剪残了两个障碍,刚刚开始。
想到过薛家藕断丝连的错综,她没想到过薛融如此的决断。
是为她吗?
该高兴吗?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就像绣鞋踏住的金扇叶,铺得再好看,也是落在地上,不能回头,与拼命在寒风中残喘,死死挽留住树梢相比,哪种最后会更完满,谁又知道?
糖玉:红色的和田玉,即红色的软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