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给她幸福。
他的眉梢因着她的笑意而松动,抿着的唇线微微翘起,露出释然的淡淡的笑。只要她觉得开心,他的心也会随之变动。胸膛里的这颗心因着她的笑容而归回原位。他的心啊,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呀……
叶蔚蓝侧头看着齐誉隐忍的表情,心中酸痛加深。看着他的心进行着两边的拉扯,像是在拔河一样,一边高兴夏瑾留住了孩子,一边又要忍住心痛嫉妒,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通过交握的手给他力量。这个男人有着比海还要深沉的感情,谁能得到他的爱,无疑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可是他将她的爱给了一个他不能爱的女人,看着他痛苦,她也会跟着难过。
得不到回应的爱是孤独的,这种感觉她深深明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情感就是演着一场独角戏,他在戏里,她在戏外,也许她知道,也许她不知道,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一个牵手的结局……
齐誉感觉到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她,叶蔚蓝对他出一个笑,眼眸里有着宽慰,有着感动跟高兴。齐誉抬手搂过她的肩膀,一起看向那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却是微微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叶蔚蓝的身上。原来看着心爱的人幸福,也是要用尽力气,而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守候在一旁的季淳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眸中那无声的交流,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冷。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他,而他的世界里,只有孤寂的冷……
一张病床,围着一群人,各自上演着各自的戏码。
“小何,夏小姐怎么样?”莫安泽对着站在一侧看戏的女医生。这个女医生是他们医院刚从别的地方挖来的,是国内妇产科的权威人物。
上一个妇产科的主任医生因着隐瞒宋诗菲差点小产的真实原因而遭到瑞安医院的解聘,瑞安医院妇产科的领军人物已经换成眼前这个戴着金边眼镜,看着斯文漂亮的女医生。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夏瑾吸引了目光,一个个都围着她打转,忘了到底好不好需要由医生的诊断。听到莫安泽的问话,那些人的目光才转向眼前这个医生,一个个的眼睛又紧迫起来,最怕从她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这对恋人已经够苦了,但愿她嘴里说出的话是令人欣慰的。
可是从夏瑾的表情来看,分明已经无碍了,为何医生的表情却不是那么轻松?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忽上忽下的过山车一样。
那名被唤做何医生的女人全名叫何雨白,只见她双手插进白大褂里,方才她见到了感人的场面,换成旁人,应该会动容,可惜,她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她的表情淡然,好像再大的场面都不值得她动一下脸部肌肉。
“她才只有一个月的身孕,正是十分危险的时候,这次只是勉强被保住,需要好好保胎才行,不然还是随时有流掉的可能性。”何雨白眼睛扫过夏瑾,又看了眼被叶秉兆带来的人隔离在外的几个所警,然后才看向莫安泽,“她是你的朋友?”
莫安泽点了下头,原本面对美女,他都是十分的热情,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倒是一脸的平淡:“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何雨白垂了下眼,耸了耸肩膀,红唇一掀道:“她需要静养,不过看这阵仗……”她没有多说,意思却是表达地很清楚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润泽清亮,带着北方人的爽脆,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再得不到清净,只怕又要进手术室一回了。
叶秉兆听见何雨白的刻意的提醒回过神来,深情的对视被打断,他将夏瑾的手小心收进被子里,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呆会儿我再来看你。”
夏瑾点了下头,“嗯”了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被子里的手心里还留着他的温度、他的颤抖,而她的心潮还在澎湃着,沉浸在新的喜悦中。
当夏瑾的病床消失在拐角以后,叶秉兆才转过身来,眼眸里漆黑如墨,又恢复了一贯的肃冷,好像刚才的深情男人不过是人们的幻想。看守所的所警看到他突变的表情,心下一惊,连跟那些保镖对峙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叶秉兆如冰刀一样的眼神在他们几人身上扫过,然后才停留在何雨白的身上:“谢谢。”他表情冷然,好像他的笑容只留给了夏瑾,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诚意十足。带着十二万分的感谢。
一个月的身孕有多脆弱,他知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极尽全力,刚才出来的夏瑾就不会是满怀兴奋激动的她。
“别谢的太早,你的女人还未过危险期。”何雨白的眼眸再次扫过那几个所警,夏瑾的毒杀案闹得满城风雨,她多少知道一点儿,只是没想到莫安泽竟然也认识她。以她的直觉来看,那个女人将来还有艰苦的仗要打。且不说她是否有罪,是否无辜,做医生的道德就是以病人为优先,未等莫安泽开口说话,她接着道:“我会出一份诊断报告给警方,让她渡过危险期以后再出院。”
莫安泽听见她的话,眉梢动了动,眼睛瞟了那几个所警一眼,心下暗喜,这个冷酷学妹倒是跟他心有灵犀啊。他刚想让她职务之便给夏瑾帮下忙,她倒是自己开口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万斤重的低头
何雨白似乎侧面长了眼睛一样,察觉到莫安泽射过来的视线,侧头一扫,神情淡淡,她踱步过去对着他低声道:“我欠你的已经还了,别再纠缠我。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她救出去,她的身体很差,不适合有过重的心事。”
莫安泽了然,嘴唇几乎未动,用喉语说话一样:“谢了,小学妹。”他抬头,露出个十分正经严肃的脸对着大家:“夏瑾需要静养,她在医院期间,就由我这个娘家人操心了,接下来你们的工作赶紧加快了。”
叶秉兆下颔点了下,眼睛锐利如鹰扫向季淳风:“淳风,明白了吗?”
季淳风点了下头,瞥一眼齐誉,刚要说话就被齐誉打断。
“夏瑾的案子由我来接手了。”两双同样墨黑的眼对上,再加上一个季淳风,走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再次诡异起来,三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如三座山一样矗立,形成一个诡异的三角形。
齐誉银色西装上还带着夏瑾身上的血迹,干涸了的血凝结在他的衣料上,红褐色的斑驳显得格外的突兀,也刺激着叶秉兆的视觉神经。
叶秉兆眼眸眯了下,齿关咬紧,脸颊的肌肉随之紧绷,嘴角下撇,对视上他。
季淳风看向齐誉,黑眸里卷起黑色浪潮,他的眼尾里是叶蔚蓝看着齐誉的表情,未曾松开的拳头再次握紧。
叶蔚蓝见着这僵持不下的阵仗,叹了口气上前:“大哥,夏瑾的案子就交由齐誉来办吧,夏瑾跟我们的关系特殊,他们那边又有特殊人物在里面阻挠我们,为了夏瑾,大哥,还是让齐誉来做吧,至少,他们不会为难齐誉也不敢为难他,我会全力帮他的。至于二哥,你就专心应付丁坤那个渣滓吧,你们努力了这么久,别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上前拉住齐誉的手,摸摸他绷紧的手臂肌肉,眼睛盯着他衣袖上的那一块红褐色。他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奋战将法国的案子提前完成,不就是为了能早点回来给夏瑾出一份力吗?甚至连回来睡一觉、闭一下眼、倒一下时差都不曾就直接赶去了看守所,她真怀疑他这么下去能不能撑得住,眼前又是一场硬账要打,他的极限在哪儿?就算是特种兵也不过如此。
她知道叶秉兆心里有一万万个不同意,夏瑾是他的女人,就算她深陷囹圄,也希望是他自己将她从困境中救出,更何况,夏瑾今日的苦难是因他而起,他更是希望由自己而不是别的男人来做那个英雄。可是逞一时之英雄,夏瑾的困局不会那么早解开。时间拖地越久,对夏瑾越是不利。现在不是表现的时候,而是要尽早将她救出,眼前,齐誉是最理想的人选。她相信她的大哥很清楚,怎么选择才是对大局最好的。
救夏瑾,以冥夜的实力不是不能,但花费的时间跟精力会更多,丁坤那边顾不上,其结果只会是一得一失。冥夜不是大哥一个人的冥夜,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夏瑾对于叶秉兆来说是最重,可是对于整个冥夜来说,却是次要的了。
假如叶秉兆执意以夏瑾为优先,那么等丁坤从那扇铁门里出来,叶秉兆在冥夜的话语权就不再那么强而有力了。而夏瑾在冥夜也将抬不起头。这样的后果,不只是她叶蔚蓝清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分得清楚。
叶秉兆凌厉的眼在叶蔚蓝及时的劝解中卸去锋利,他垂眸,眼神淡淡看着齐誉身上干涸的血渍,觉得呼吸都窒闷起来。冥夜跟夏瑾,是一道选择题。之前他找了理由选择了后者,可是最优的方案出现了,而夏瑾的身子也已经不能再拖了。叶蔚蓝的话没有错,对夏瑾的案子,齐誉是最优秀的人选。季淳风跟齐誉一人一案才能实现双赢。
他喉结动动,点了下头,那一低头,像是脖颈压上了万斤重一样。那是他一个男人的骄傲,这一低头,说不上是服输,可是,他低了头,以夏瑾男人的身份,对着他的情敌低了头。他的骄傲,愿意为她而折。正如夏瑾,愿意为他飞蛾扑火,那是对她的回应。
齐誉见着叶秉兆对他的低头,同样的,心中没有胜利的感觉,只是觉得震撼。他没想到铁汉一样的男人会为了夏瑾而向他低下那高贵的头颅。他是一个黑帮老大,被枪指过都不会低头的男人,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执行总裁,在商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为了夏瑾在他的面前低了头。在他们的爱情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插进去。
他的心说不上喜悦,只是觉得怅惘,浓黑的眸子也没有了针锋相对,变得柔和下来,紧绷的肌肉随之松懈下来。他郑重对着叶秉兆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让夏瑾没事的。”
叶蔚蓝见着叶秉兆已经答应,松了口气,诡异的三角形已经卸去了两个边,只剩季淳风矗立在那儿。
季淳风听见她那一句“二哥”,她那自然挽上齐誉手臂的动作,她向着齐誉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车轮在反复碾压一样,疼到无以复加再转变成了麻木,黑眸里的浪潮忽然没有了翻滚,变成了一汪墨池,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眼底里是不能流淌出的悲伤。那双握紧成了铁石一般的拳头颓然松开,无力垂在裤腿侧。不管齐誉真正的心意如何,她都甘愿陪在他的身边,是吗?
“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协议,我会按你的意思,全力将丁坤定罪,务必让他不得翻身。”季淳风眼眸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停留在叶秉兆的身上,眼神淡淡,无波无谰。
冥夜其他几人见到这三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心中自然高兴。夏瑾会没事,丁坤会继续在季淳风的打压下不得翻身,这个结果一直是他们希望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头顶的乌云有拨开之势。
叶蔚蓝拍拍齐誉的手臂,道:“走吧,去看看夏瑾,然后回去商量我们的计划。”她笑笑,红唇里面露出洁白的牙齿,又见她明媚的笑容,她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可以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好像生命里彼此融入了那样的自然。
齐誉给她的感觉跟季淳风是不一样的。在与季淳风一起的日子里,她看似是他们之间的主导,可事实上,却都是由他说了算。一直都是她追着他跑呀跑,可是有一天她累了,因为她发现,原来季淳风也有不跑的一天。他会陪着一个温柔的女人慢慢走路,再也不过那种追风的日子。
在她彷徨的时候,是这个温润的男人牵起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