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你都知道了吧……对不起……如果恨我能让你舒服一点儿,那么,你就狠狠得恨着我吧……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水珠来,很快消失在他的发际。
他没有上飞机,知道叶蔚蓝一直在目送着他,那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就那么走了吧,去南非,放下那个包袱,回来再找回她。可是,临到舱口,他还是放弃了她。从他碰触了那个秘密开始,他就再也不能停下脚步,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他不贪恋名利富贵,只贪恋她的美好,可是在知晓那个秘密以后,对叶蔚蓝,他唯有说一句对不起……
他走回机场大厅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在向里面张望找她的身影,看着她接了电话,看到她转身匆匆离开。
他知道,那是齐誉打来的电话。那时,他自私地收走了她的手机,并且关了机,自私地占有了她几个小时,作为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他甚至不愿意听见她说别人的名字,希望着她完完全全地想着他。
可是在那个最后的时刻中,他还可耻地利用了她,让她当他的证人,以便救出黎妍之后,他还能继续留在冥夜,再多撑一段时间。
他不该利用她的,利用她是一种亵渎。所以他很快就遭到了报应。在寸寸计算之下,他的计划在冷芸姿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全盘打乱了。
这个时候,冥夜的人应该在到处找他了吧,叶秉兆不会放过他,他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他明白。
季淳风侧躺在那儿想了很多很多,眼睛里是一片死灰,满脸怆然。
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冥夜,这里面有他流过的血和汗,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是比亲手足还亲的关系……都没有了,以后再遇见会是什么光景?
他颓废一笑,牵动身上的伤口,他闷声咳了两下,低头时,眼尾扫到侧躺在那儿的黎妍。
简易的民居里透进阵阵冷风。台风余威未尽,外面依旧是风雨交加,雨点会时不时随着吹进的大风飘进来,地上打湿了一大片,已经积了一摊水在上面。这间房子在经过猛烈的风吹雨打之后,已是摇摇欲坠,墙缝里都渗下水来,慢慢浸透了半面墙壁。剥落的石灰时而“啪”一下落下一大块,露出里面的红褐色转头,像是满身烂疮的乞丐。
黎妍躺在床上,浑身打着颤儿,湿哒哒的身下,发霉的床布被浸湿了一大片。
黎妍未死,当她坠崖后,季淳风熟门熟路地马上将她从海里面捞了起来,带到这间他预先找到的并不显眼的破旧民居中。
他非跟克伦斯联手,也不是跟斐迪南暗中联系,之所以将石岛的地形位置跟岛上的机关透露出去,只是为了造成混乱局面,他才是最后的那个渔翁。黎妍,她不能落在任何人的手上,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不知是季淳风的几声闷咳惊醒了这个昏迷中的女人,还是被冻醒的,她咳了几声,将挤压在腹腔中的海水吐了出来,然后咯咯笑出声来,勉力半坐着:
“哈哈哈……季淳风,你亲手把我送了过去,又将我救出来,怎么,是爱上我了,舍不得我死了吗?”
季淳风脸色冷了起来,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她:“我救你,是因为你还不能死。”
“哼,我难道对你来说还有别的利用价值?”黎妍寻着声音来源侧过头,面对着季淳风的方向,冷笑着道,“那我就更不用跟你说谢谢了。”
季淳风看着她笑得肆意的脸,目光冰冷更甚,薄唇抿得紧紧的。他不发一语,低头看向伤口。那里鲜血重新流淌了下来,半干涸的血迹黏在皮肤上,蜿蜒下一道痕迹。他拿起一旁的酒精棉重新擦拭了一遍上药包扎。
静谧的空气里,有剪刀撕剪纱布的嚓嚓声,风雨声,呼吸声,淡淡的霉味儿中还有丝丝血腥气息。
黎妍凝神听了半天,微微蹙眉:“你受伤了?”季淳风是她行动失败的唯一原因。爱着一个人,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敏感。她动了动腿想要下来亲手将他摸一遍好确认。
“别下来了,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季淳风眼未抬,直接冷声拒绝她。
黎妍脸上表情艰涩,苦笑道:“是啊,我一个瞎眼女人,什么也帮不了你。不过,你救了我,你的心上人会怎么想?她不恨死你?还有冥夜的那帮人知道你干的事儿吗?”
她敛眸,要说心中坦荡是假的,要说幸灾乐祸就更不可能了。季淳风将利用着她,摆了克伦斯一道,害她被囚禁起来,按说她该恨他的。可是,她爱上他在前,她设计利用他在先,这个恨就显得不足挂齿了。相比之下,她更会关心他以后会如何。
救她等于是背叛冥夜,如果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他还可以回去做他受人景仰的二把手,如果他被人察觉,那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冥夜对于叛徒,一直都是下格杀令的。
季淳风正拿着胶带贴,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包扎完毕,穿上一旁的衣服。他站起身,从袋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丢到黎妍的身上:“你醒了,那就自己换上衣服吧。”
转身,他背对着她,走向窗口。
这座民居的窗户还是老式的木格子窗户,虽然紧闭着,但是在风雨侵袭中发出垂垂老矣的“咯吱咯吱”响声。窗外雨势随着风力一阵一阵的,打在窗户上时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响,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树叶被狂风吹落不少,光秃秃的树杈在忽闪忽闪的闪电中可怜巴巴的摇动着,遍地的落叶断枝在风雨中满地乱滚,一派凄凉景象。
一场风雨,掩饰了几个小时前的枪械战斗,洗去了鲜血,海浪卷走了尸体,等天放晴之后,又是风平浪静,改变的,除了这被洗劫过的海湾,还有他跟冥夜的关系。
黎妍手里拿着干燥的衣服,指尖有了一点儿暖意,她侧头听着房内动静,无声笑了下,转过身去换下湿透的衣服。
季淳风只是救她,却不会再跟从前那样照顾着她,他转过身去,做着他的正人君子。可是这样也够了,能再次听听他的声音,被他抱过,她也知足了。杀手的爱,本来就是这么的卑微。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杀人机器,从没有人像季淳风一样,将她当做是一个人,一个女人那样的呵护着。就是这温温吞吞的关怀捂热了她的心,叫她再也不能冷静判断。如果说绝情绝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