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高欢过得相当充实,每日里不是打坐,就是练拳。达摩也将罗汉三十六手和一套心意拳完整得教给了他。通过不断的苦练,高欢甚至已隐隐感觉自己的丹田有了一丝微弱的气息,两套拳法也打得虎虎生风,很有威势。高欢自己颇有些成就感,至少他觉得对付两三个人是没有问题了。
达摩见高欢筑基功夫有了效果,就把易筋经的正式功法传授给他。要他牢记练功所走的经脉、穴道和呼吸方法,勤加练习,不能松懈。
这期间高欢还是又去了令史府一趟。想想自己毕竟要生活,在没升官发财前这份差事还是要的。自己虽然得罪了令史麻祥,总罪不致死吧。老是蹭和尚的饭也太不厚道了。
麻祥可能早已忘记此事,或是根本就没把高欢放在眼里,高欢并没有见到他。只是由府里一个主管出面给了些赏钱,并告诉高欢一个月后有份公文要送回怀朔,让他记得来取。信使本来可以免费住到设在洛阳的驿站,高欢为了方便和达摩学艺,也就没有去住。反正住破庙也不用花钱,不过是条件差了些。
这一日,高欢练完早功,正准备继续练习拳法。达摩见了摇头道:“习武之道,贵在坚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张驰有度才好。还要注意对心境的修炼,心境到了,功夫自然成了。”接着又道:“你今日无事的话陪我到城中走一遭吧。”
高欢应了一声。想到自己来洛阳这么些日子还没好好转过,功夫也确实得慢慢练才行,每天不耽误就好了。于是欣欣然和达摩出了门。
洛阳城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规模庞大,经济繁荣,总面积约二百六十多平方公里,人口约有六十余万。
高欢二人走在铜驼街上。它是全城最宽的南北向大街。宽约四十多米,长达两、三公里,是全城的中轴线。街边商铺林立,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人来人往,奇装异服的人比比皆是,路中间车来车往,一派繁华景象。高欢甚至看到了前世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古罗马(当时称大秦)人在那里交易。看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古时物品,高欢一时间目不暇接。
达摩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带着高欢直奔洛阳西侧,不知要去哪里?高欢只好跟着他走。到得地头,才知是永宁寺。
看到眼前雄伟庄严的巨大建筑,二人都惊呆了。良久,达摩才感叹道:“我如今也有一百五十岁了,走遍了多少地方,从不曾见过如此壮观、庞大的佛寺啊!”
高欢也回过神来,点头道:“是啊,真是人间极致!”
这些古时著名建筑经历千年战火波及,到现代早已所剩无几,高欢哪里看得到。如今亲眼见到这气势恢宏的佛家建筑,早已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高欢和达摩一路走,一路不断为那些或是庄严肃穆,或是幽静雅致的建筑赞叹不已。当来到一座宝塔前时,都不觉停下脚步。只见它高耸入云,每层塔的檐下挂着镀金的铃铛,风一吹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阳光照在塔身上发射出耀眼的光芒。二人正要为此塔感叹时,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冷哼,“奢靡无度,徒费民脂。”
二人诧异得闻声望去,旁边不远处一个相貌俊朗,一身儒士打扮的年轻人正面带不满,冷眼望着前面的宝塔。高欢心中不觉有趣,想不到有人敢当众指责朝廷。早听说古时读书人性格孤傲,放荡不羁,时常以挑当时政策的毛病为荣,都是些书呆子。自己居然会碰上,不如去逗逗他。于是上前抱拳问道:“不知这位兄台为何如此愤慨?”
那年轻人抬手还礼,道:“小子杨炫之,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你们可知建造这座寺庙花费了多少吗?”见高欢二人没有反应,又自说道:
“这永宁寺刚由当朝胡太后出资五千两黄金修缮过。你们看这塔,高达九十九丈,直入云霄,周围粉饰一新,日光照下,光怪陆离。表面上看堪称盖世奇作,可是这其中耗费多少人力,用了多少民脂民膏。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为了互相比较,所修建的寺庙一个比一个大,还不是都从百姓身上搜刮所得。”说着脸上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原来是个愤青。高欢又问:“洛阳的寺庙很多吗?”听见高欢发问,杨炫之立即滔滔不绝起来:
“洛阳从东汉明帝才开始有的白马寺,一直至今洛阳的佛寺已多达一千三百多所。全洛阳最壮观的佛寺,除了永宁寺之外,还有城南的景明寺,面积更是达到七百二十公尺见方。”
“每年四月七日,京师各寺的佛像,都来景明寺集合,到了第二天四月八日佛诞吉日,一起入宣阳门,向阊阖宫前接受皇帝散花。一千多所寺院的佛像,和恭迎人员,都要集合到这景明寺住上一夜,也只有这么一座大寺,才能容得下啊!”
高欢见他似乎对修建如此多的寺庙非常不满,一脸的愤世嫉俗。这种人性格直爽,凡事溢于言表,虽有些傲气,倒是值得一交。如今自己对现在的形势模糊不清,正好可以通过此人了解情况。
打定主意,高欢抱拳作礼道:“兄台对这里如此熟悉,可否带我二人游览一番?”
杨炫之见达摩身着灰袍,浓眉大眼,一脸虬髯,适才看塔时口念南无,应是个和尚。再看高欢身材高大,仪表堂堂,气质彪悍,像是个武士。心道:这二人倒也不令人生厌,带带他们也无妨。于是拱手一让:“请……”
当下领着高欢二人四处走动,一路解说着。高欢自然不时套着话,不一会就打听出杨炫之的底细来。
原来杨炫之是洛阳杨氏家族的人,杨氏家族是洛阳有名的门阀世家,仅次于几大贵族官僚。当时的统治主要依靠门阀世家,各大家族把持朝政,控制着经济、民生,掌握了国家大部分资源。杨炫之因是杨氏家族的旁支,所以并没有受到重用。当时佛教盛行,闲来无事就研究起佛学来了。
高欢听出杨炫之是个有学问的人,对天下大势的认识也比较清楚,正是自己想找的人。于是刻意交好,知道杨炫之品性直爽,就不时发出几句豪言壮语,和一些愤世嫉俗的感慨。果然引得杨炫之把他以为知己,直叹相逢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