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又是那刁钻的紫衣王夫人。
落月心下诧异,不禁抬眸,乌瞳中一束清冽的质疑。那夫人似乎被这忽来的眼神震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果真是蛮邦女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来人呐,把那些脏物拿上来。”陈皇后斜睨着落月,鲜红的唇中飘出字字轻蔑。
得了命令的宫人,从内殿踱出。径直行到落月面前,把那一抹丝帛掷落在地。轻盈的茶黄罗绮褥单哗然坠地,明净莹透、纤尘不染。
“知道了吧?真是蛮夷粗人。昨夜万岁临幸,竟不见落红。真是个,有辱我皇室尊严。娘娘绝不能轻饶了她。”那王夫人似乎缓过了神,一幅恨不能生吞活剥的嘴脸。
落月骇然,想不到自己闺中的物件竟然到了皇后手上。而这不贞之罪却来得这样滑稽,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嘲讽讥笑。西汉后宫佳丽成群,繁华明艳的表象下,却是这样阡陌纵横。
“哀家自有分寸,这后宫自有规矩家法。”陈皇后轻言道,似被那勾魂的媚笑激怒,凤眼中寒光乍现……“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拖到暗室!”
立于殿门的吴公公即刻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架起那木然失神的落月向内殿走去……
已经过了晌午时分,传来的几样饭菜都已经凉透。却还不见郡主回来。乌珠在殿内徘徊往返,忆及昨日那凶神恶煞、盛气凌人的皇后,不祥的预感渐渐笼上心头。如果只是请安的话,早应该回来了吧,不行,还是去找春公公问问罢……乌珠这样想着,便急忙向着店外而去。
“姐姐,您这是要去哪啊?”品谣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问道。
乌珠只觉得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匆忙一张口这汉语还是磕磕巴巴:“我……去找……春公公。”
“找春公公?他现在应该是伺候万岁在清凉店午休呢,姐姐还是不要去打扰了罢。”
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若是郡主出事,还怎么向王爷、阏氏交代。清凉殿不就是郡主当日养病的宫殿吗……应该在昭阳殿往东的方向罢……乌珠心里盘算着,也不顾不上身后频频劝阻的品谣,执意向着清凉殿而去。
诺大的园子,亭台楼榭鳞次栉比,长廊甬道萦回曲折。顶着这烈日当头,一路行来,只觉得大汗淋漓,背心一片潮湿。终是到了清凉殿处。殿前重轩三阶,软门上垂着竹帘摇曳。
“万岁方才小憩,你来这儿什么事啊?”春公公看到乌珠急步而来,生怕惊扰了皇上,急忙迎出几步,轻声问道。
乌珠此时早已经心乱如麻。只是噙着满眼泪,本能地猝然跪地,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道:“公公,您……一定……要帮帮我家郡主。”
“郡主?郡主出什么事了……”
“公公,早上……皇后娘娘宣了……郡主去椒房殿,说是请安。可是……去了大半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奴婢……担心郡主出事,所以来求公公,希望公公能禀报皇上,去救救我家郡主。”乌珠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来快起来”春公公一手扶着乌珠站起来,声若蚊蝇道:“要不等皇上醒了,再……”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殿内的传唤:“朕已经醒了,什么人在外面?进来回话。”
知道皇上已经醒了,春公公即引着乌珠进得殿内。见那一袭墨色长袍的少年君主,面色肃然,目似朗星。斜斜依在榻上,尽显气宇翩翩。二人齐齐下拜行礼后,春公公自是跨前一步,回话道:“回禀皇上,方才这昭阳殿内近侍乌珠前来,说皇后娘娘今日早上请了郡主去殿中,大半日未返……“
不需再细言,武帝已然猜到这事情原委。陈阿娇的父亲是世袭堂邑侯陈午,乃汉朝开国功勋贵族之家;母亲是汉景帝刘启的唯一的同母姐姐馆陶长公主刘嫖,是当时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陈阿娇自幼就深得其外祖母——汉景帝之母窦太后的宠爱。武帝八岁时便由于厉害关系,娶了这陈表姐,婚后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刁蛮和娇纵的。他只是不曾想到,她竟然要伤害他的月儿……
春公公一霎愣住,侍奉少主多年,却从没见到他如此神态。那素来隐忍的眼眸中似乎燃烧着两簇火焰,喷然四溅。面上青白冷淡。稍纵,那薄唇微启道“起驾,椒房殿。”继而一扯墨色的袍袂,凛然向着殿外而去。
春公公一惊,方才收了神儿,慌忙冲去抱住武帝的那将要跨出门槛的腿,颤声劝阻道:“皇上息怒,皇后娘娘她是一国之母,切不能因为小事伤了您和娘娘的感情啊。”
“滚!”却见那武帝盛怒,一脚踹开春公公,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