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欲逃不能

冷风残月夜如墨，清霜孤山人怅然。

这年头，不光是人怅然了，便就连是那深山里的孤狼，也学会了怅然。

此刻的它，就很是怅然。

那个人类，那个浑身冒起黄色光焰的人类，刚刚醒了过来。然后，就又晕了过去。它本来还想用嘴亲亲他，用一条完整的膀子肉，来对他表示亲切的呢。

可是现在，人类业已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它只好自个吞了那膀子肉。只是令它感觉有些奇怪的是，为嘛这个人类在自己嚼骨头正“噶蹦”得爽的时候，身子却一直在抖呢？

它想不明白，但也不愿意去想。

从早间发现人类似乎将要死去，它急奔一日，为他找来了个‘大夫’，它却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应该吃，大吃特吃！

白狼扑在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啃噬抓咬，不亦乐乎。

突然，一块软软的黄布被它塞进了嘴里。它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天下无敌的利齿，撕碎了这块有些大的布条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然则，那布条却像是块黏人的牛皮糖，撕不碎，扯不烂，就跟它耗上了。而且，由于布条太大，它也不敢一嗓子就给吞了，怕噎着。

“呸！”

没兴趣也没工夫跟丫磨牙的白狼一嘴把那布条吐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和某种神秘的缘分因果有勾结，那布条却恰好落在了洞角边上的人类手旁。

人类的手抽动着，努力想与之保持距离，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于是僵持着……

当它满足的打着饱嗝，留下满地的乌红血迹与一地残渣碎骨，扫也不扫一眼那匹惊悸的枣红马，迈着优雅而轻柔的步伐走出山洞，消失在了灰白的天地间后……

“妖怪！妖怪！”

原本昏死过去的人类醒了过来，他脑袋靠在洞壁之上，感受着其上的冰凉。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以证实自己是不好似在做梦。疼痛的感觉令他慌张，不是梦！

洞子中间那一滩混合着残肉碎骨破布的血迹再一次刺激了他的视线。曾经眼睁睁的看见妖怪吃人的他这一次再忍不住，扶着洞壁，哇一声吐了出来。连那些白色的污秽沾在了衣服上也不曾在乎，只想吐个够本。

“呼”

将身上能吐的东西全吐了以后，他这才好过了一些。卡住脖子的手放松了一些，这时候，一张沾满了血污残滓的黄色布片印入了他的眼帘。说也奇怪，自吐了以后，他似乎竟对这些比电影场景还恐怖的碎尸血渍没有了反应。

或许是麻木了吧！

他心想着。那布上几个大大的蒙古文字印入了他的眼帘。他惊咦了声。作为一个对古代文字感兴趣的现代人类，他却是认得出那文字――军藏……

那是什么？

那布被弄揉成一团，却是看不清楚原貌。

好奇心占了上风的他把那布捡起，强忍住恶心，细一看，却是几个大字――大元左将军什么什么藏什么……

他扔了布条。他居然有好几个字都不认识。这令他对以往自己的成绩而感到不满。

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什么批评自己的好时候。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他蹒跚着爬起，朝那匹渐渐从白狼阴影下恢复过来的枣红马走去。

自他醒来，便注意到这枣红马了。其实说是注意，却也不太恰当，这山洞看来看去却也只有那么大，那么两三个活物，就是不想注意，也注意到了。

“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向国家报告，蒙古草原居然有那么大的狼！哈哈，说不定我还会被册封为国家勇士呢！不，是国际动物发现家！”

他胡说八道，希望给自己减轻点压力。那匹妖怪般巨大的白狼啃噬人体时所发出的“噶蹦”声，直到现在，都还印在他的脑子里。他感到恐惧与害怕，那是对于未知事物人所共有的特性。

他伸手想去摸那枣红马。

“啾”

那本以软倒在地的马儿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偏过脑袋，想来咬他。

“靠！你个软蛋，将才怎么不跟那妖怪牛去，尽欺负俺这老实人！”

他缩回手，这才险险的没给咬住。但他终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如此优良的代步工具，毕竟想要逃出这妖怪老窝，两条腿却没有四条腿跑得快。但那马却丝毫不给他面子，虽然躺在地上，却每每在他想要来摸它时，给他来上一口。

“汉人，如果你答应在逃跑的时候，咳咳，咳咳，带上我的话。我交你怎样驯马。而且，你把我送回我的部落，咳咳，我的父亲，会给你你所想象不到的财富！”

一抹怪腔怪调的汉语从洞穴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他一愣，却又险些被咬到。

是那个被白狼叼进洞来的人。他打量起那个艰难而又倔强的昂起头颅，额头上青紫一片的人来。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典型的蒙古人面孔，脸型幼稚而又线条刚强，很有味道。一身破烂的蒙古皮袍罩在身上，可惜了，背部有几条硕大的口子，还沾满了血，否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他古怪的想。

“汉人，你答应吗？如果你拒绝，我敢保证，你一辈子也别想骑马逃出去，你……”

那蒙古小孩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犹豫，坚毅的线条分明有些乱了，颇有些口不择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