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时候,是他工作,她在一边陪着。
后来,她知道了他与妻子的矛盾。
她开始替他不值,那样浅薄而且红杏出墙的妻子,怎么配得上清高风雅的他?
她更加主动,将一腔爱慕化为绕指柔。
终于,他的城池被她攻破——
她不顾一切地爱他,不求回报地爱他。
她只想拥有他,多一天是一天,有没有尽头都不重要。
直至他的妻子闻声前来掌掴她。
那一巴掌是耻辱,是学校有史以来最大的绯闻,她不是不羞辱的,但心中却有另一番隐秘的快感。
她知道她与他的婚姻这一次真的走到了尽头。
她从来没有央求过他离婚,她总是被动地等。
哪怕永远也等不到结果,她也不在乎。
但她的对手太差劲,用这样拙劣的招数,拱手将他让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在那一场离婚大战中,她的对手,愿意用生命来求一个两败俱伤的死局。
她死了。
他垮了。
他辞掉工作,以断送前途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她在众人唾弃鄙夷的目光中,用更博大的爱与温柔来救赎他,安慰他,鼓励他,包容他。
他终于,在她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之后,回报给她一个婚姻。
她终于求到她想求的,用太多付出与太沉重的代价。
可惜,这些仍抹不平他心头深深堆积的负罪感。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意。
她当初接近他,是为了让他笑。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是他偶尔一现的笑容,也被消磨殆尽。
她终于受不了,受不了他日日被噩梦惊醒,受不了他目光困顿,呆呆望着某一点,便是一整天。
她也受不了他,阴沉的脸,和永远下垮的嘴角。
他甚至不愿意做任何能令自己快乐的事情,仿佛他一笑,她在地狱那头,便会受更多折磨。
那个女人,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存在着。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冷眼看着他们彼此消磨对方的感情与生命。
这场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婚姻,是两个人,过着三个人的生活。
卫欣想象的婚姻,该是举案齐眉,读书泼茶的恬美静好。
而不是,愁眉冷对的四只眼。
压抑的婚姻生活渐渐成为一种枷锁,禁锢着她活泼的灵魂,还有他的自由。
敏感的她,开始失眠,掉发,迅速消瘦,尖锐的蝴蝶骨几乎皮肤而出,像久困在爱力的灵魂,迫不及待要求一个解脱。
终于,在某天,她冷静地提出了离婚。
那一刻,他的脸上,没有不舍,没有歉疚,有的居然是一种如释重负。仿佛压在他身上的罪孽,就此消去一层。
她悲哀地想,原来是她的爱,令他更加沉重寂寞。
他原本只是身处地狱,是她的温柔付出,令他下到地狱的最底层。
她终于放手。
故事讲完,她脸上却没有泪。
大概在那些情感消亡的过程中,那些泪也被消耗了。
“我的故事,与你听的版本,有无出入?”她探询的目光追光灯一般跟着我。
“晋州不爱说谎。”我微笑看着她,这个女人还没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她眉目间的怨怼,并没有因为两个人分开多年,便有所清减。
“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再爱上什么人。”她看着我苦笑,“我以为,他会用余生为她陪葬呢。”
“过去的他,早已为她殉葬了。现在的他,已是另一个人。”我欷殻В菪睦铮缇徒サ淖约禾盥窳恕?br/>
我爱的这个晋州,真的只是带着前世记忆的另一个人。
“她死了,我委顿了,而他重生了?”卫欣怔怔地笑起来,“z合适什么道理?我们都是为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怎么可以说一声忘记了,便开始新的生活?”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这才是对生命该有的态度。”我轻声劝慰她,“我也离过婚,我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
“可你运气真好——”她的笑容凉薄寥落,像秋风卷着黄叶从脚边扫过,“一个女人用生命,另一女人用青春和名誉,替你的出场做足铺垫。早一刻,也轮不到你。”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确实是一种幸运。”我温和地望着她,一点也不为她言辞间的刻薄而动怒,“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又或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我的另一段婚姻里,我也不过是个蹩脚的垫脚石而已。”
“可我从没真正打算放弃他——”卫欣用力看着我,那双幽怨的眸子,像藏了无数心事的黑沼,深不见底。“即便离婚,我也只是想等他摆脱旧日阴影,再与他重新开始。”
“你太天真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他就无法不陷在过去。对他来说,你是那惨烈回忆的一部分。不管你付出多少,有多爱他,在他心里,你永远站在光明与希望的对立面。这想法已经生根,不管时间如何强大,也无法从他心里拔出。他对你唯一剩下的情感,是愧疚。”我坦诚地告诉她,不管有没有我,她都没有机会再与晋州继续前缘。
“你指望一个人,靠着负疚感与你生活一辈子吗?”我轻轻问她。
“可我付出那么多,怎么能让你捡了便宜?”她愤愤不平。
“爱情,并不是付出就能有所收获的。”我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属于温旭生的戒痕已经淡去。“爱用在错误的人身上,会付出越多,失去越多。”
“错误的人?”她轻轻跟着我说,“可是,爱那么真,痛那么清晰,失去时,那么空虚难过。”
“真正的爱,不会叫你空虚、寂寞和疼痛。”我轻轻说,“真正的爱,是充满希望、光明和温暖的。是对方不在你跟前,你也觉得踏实,即便有一天失去,你也不会遗憾。”
卫欣是聪慧敏感的女人,她只是深陷如初太多、失去太多的心魔中。
我想总有一天,她能明白,求不得的爱,不值得留恋。
等晋州端着茶点上来,卫欣已经走了。
她走的时候,步履轻浮,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
她也许,真的一直在等他。
又或者,他之后,她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男人,一直蹉跎着,幻想有一天可以破镜重圆。
更或者,她心里明白,他和她已经永无可能。却自私地希望,他可以就此孑然一身,好对得起她那么多的付出。
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我这个程咬金。
生命充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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