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网吧,还规定这?”
“爸也不知道,问你妈吧。”郭春海把问题留给了晓玉,晓玉拍了一下小倩:“小孩子,该你知道的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不想告就说不想告,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我成了成年人,总要进去的。”说着,小倩把头扭向郭春海:“爸爸,你们不要小看我小,其实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你们少。象你刚才说的那个青梅竹马我就知道。将来,不但青梅竹马,就是早恋、初恋、中恋、婚外恋,什么恋的,一个也不能少,都要有的。”
晓玉指着郭春海道:“看看你惯的,还没上初中,倒恋了一大堆。”
郭春海嘿嘿一笑:“那是咱姑娘早熟。你象她这年纪,啥事也晓不得。”
“都被你带坏了你还狡辩。”
“一天她在学校,我在外边,我能带坏她再说,这不是坏,是社会的进步。你看看影视明星和当红歌手成长史,她们个个都是这样制造的。绯闻越多越出彩。喂,小宝贝,你告诉爸爸,你长大了想做啥”
“唱歌。”
“唱歌好哇,象毛阿敏、宋祖英、陈红那样当一个红歌星,自己好活不说,还能给爸爸、妈妈挣好多好多的钱。”
小倩却摇了摇头:“不,我要陪老板唱歌,他们出手大方,小费也是蛮多的。”
郭春海和晓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小雁听了这话,想起这人那晚在东方夜总会要四个小姐陪着的豪言壮语,不由得捂着嘴哧哧哧地笑了。
那边,小倩仰着脸正而八经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怕什么,我只陪他们唱歌,也不陪他们喝酒。不过我要有了爸爸那样的酒量,陪一陪他们也可以。”
“小丫头,别再胡说八道了。“晓玉打了女儿的手一下,小倩一撇嘴:“这可不是胡说。我这下一句才是胡说的。”她指着郭春海说:“妈妈,我的天眼开了,看见爸爸肩膀上蹲一只红狐狸。嘻嘻嘻!”
晓玉揪住了郭春海的耳朵:“你看看,不光是我信不过你。你说说,你到底有多少个狐狸精?”
“小孩子的胡话你也相信?”郭春海疼得呲牙咧嘴。
“我不是胡话。”小倩握着小拳头给妈妈助威:“你要狐狸,我们反对;前腿一弓,后腿一蹬,坚决把你掀进茅坑。”
郭春海一把拨拉开小倩:“你少凑热闹,一边玩去。”
小娟见小雁的嘴角又往起翘,生怕在郭春海这个“宿敌”面前惹出什么是非来,,便急忙拉起她往外走。一出咖啡屋,小雁握紧的拳头展成巴掌拍在小娟的背上,满肚子的笑一下洒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小雁以为高克军今夜不回来了。打发老太太休息了,便冲了个澡,换上了睡衣往自己的卧室走。“咚咚咚”,是谁这么使劲地敲门?她折回身,隔着窗玻璃一看,是高克军。进门时,高克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小雁连忙扶住了他。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小雁把嘴赶紧闭上。要是王思哲,她早就数落上了;但面对的是高克军,她只能给递上毛巾:“快擦擦脸和身上,是不是吐了?”
高克军跌坐在沙发上,身子也坐不直,脸上和前襟一片狼籍。他在空中舞着毛巾:“谁、谁吐了?我是常胜将军,今天这酒,喝、喝的真痛快!”
“和谁喝来?这些人也是的,成心把人往醉里灌。”小雁知道高克军已经醉了,便夺过毛巾来为他擦脸。高克军仍是高门大嗓、手舞足蹈的:“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要喝败他们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家的人都能喝。我爷爷年纪大了,仍然一天三顿酒。半夜在被窝里也提抿两口。我老爸劝他不要喝,他说什么时候看到我不喝酒了,你就给我准备后事吧!那一年,我叔给我爸传来话,说爹不行了。问咋回事,叔叔说爹不要酒喝了。我、我老爸连忙赶过去,爷爷已经去世了。就是天天没喝酒,人就不行了。”
“不是不喝酒,是喝酒喝坏的。”
高克军使劲地晃着手:“不、不对,我爷爷活了九十二,长寿!”
“你跟前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也不需要你去拼酒吧?”
“你呀你,又错了。一杯酒一个车皮,这么诱人的条件,我为啥不喝?”
小雁换了块毛巾,又来擦胸前的衣襟:“还喝得不多?一杯酒一个车皮,这哪跟哪呐?”
高克军一拍大腿:“他们才多了呢,除了陈书记,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我,只有我是站着出来的。和铁道局的毛局长喝的酒,我喝一杯酒,那家伙给出我一个车皮计划,这、这不是联系在一起了吗?”
高克军的脸黑里透红,眼睛也是血红。这是第一次见高克军喝成这个样子,小雁真有些心疼了:“有陈书记在,你逞啥强?就你家这么点家当,还不够车厢的一个拐角拉呢。你这么舍身破命争取上的车皮,还不知谁得好处费呢。”
“不要唠叨好不好?这叫工作!外经贸委的梁主任根本没酒量,到医院打针,用酒精擦屁股都过敏,可陈书记硬要逼住他和毛局长碰杯。我当下就拍了桌子:‘亏你还是管干部的哩,连老梁滴酒不沾也不知道?在酒桌子上可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要强迫他喝,他的酒我替。’要不是替,那个老梁,不到火葬场也送医院了。”
“来,喝杯茶,解解酒。”小雁心说,还狂呢,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一次一把手。她去倒了杯茶,怕烫着人,又兑了一点矿泉水。高克军接过去,哈哈一笑:“这么大的杯子,我也不怕,我照样一口干。”咕咚咕咚几口,连茶叶带水都喝了下去。他揪掉粘在嘴边的茶叶,头一昂,口中念念有词:
秋来相顾尚飘蓬,
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接着他又把杯子朝小雁一举:“啊――好酒,这是多少温度的酒?再高点就更好了。再来一杯温度高的。”
“唉,还是在胡说。”小雁又去倒水,高克军还在那儿乱说:“张海,你小子不要找我。不但陈书记说你该免,就是我说你也该免。你想去调查万方公司,我、我偏不用你!”
“嗨,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办公室。”小雁端着水过来,高克军从身上掏出个小本子,撕了一页对她说:“魏主任,这是你起草的讲话稿,不行,通不过。为啥?话太软,要求太松,不象我说的话,要修改!”
“我什么时候成魏主任了?”小雁感到好笑,但还是说着“好好好”把那一页白纸拿了,又引逗高克军道:“高市长,还有什么指示呀?”
“给我要一个电话。”说着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谁的?”
“公安局兰局长的。”
“喝成个这还能和公安局长说话?”小雁随便按了几个数字,就把手机给了高克军,只听高克军吼道:“喂,兰局长吗?通缉令发出去了没有?没有?要快发,不能让她逍遥法外。”随后他把手机递过来。
“你要他抓谁呀?”
“万芬。那个走私案的总后台,以为到了香港就抓不着了吗?哼哼!”
“你、你有证据吗?”
“我倒是有反面的证据。他妈的,真有能量,不但先前就腐蚀海关、工商等许多部门的人,连我派去的工作组也被她缴械了。那天我去了宾馆,工作组带回的不是名烟名酒,就是人民币和美钞。猫鼠一家,难怪以前就揪不住她的尾巴。她没有犯罪,干吗要花这么大的血本?这就说明她不但有问题,而且有比走私闯关更大的问题。”
“你太累了,休息吧!”
“天还早呢,休息啥?这是外国客商要的文件,你给他送去。”高克军又把那个本子掏出来,可还没等小雁接好,他的手一松,本子已经掉到地上。“连本子都捉不稳了,唉!”小雁刚拣起来,就见高克军已经斜在沙发上睡着了。“醉成这了,还结记工作!”小雁叹息一声,取了一块毛毯来,轻轻地给盖上。已是深夜,四下寂静,挂钟发出嘀答嘀答的声音。刚满二十岁的小雁托腮而思,陷入一种既迷惘又确定、既安详又狂热的状态之中:“为别人驳了人家书记的面子,你是何苦来?为了众人的事情坏了自己的身体,你又是何苦来?过去没有我的日子里,你再醉了,是谁来照顾你的呢将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又有谁来为你这个孤独而又倔强的人醒酒呢?我即便想说他管他,也只是缘于我的爱,但包括他,又有谁来认可我的言行呢?也许他潜意识里是喜欢我的,不然醉成这样,他怎还记得回这儿来呢?即便不是爱,也是相信我。这是他可以放心休息的港湾呀!”她想着想着,忽而喜忽而悲,眼中渐渐落下了泪。
外面响起了雷声,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窗纱飞舞。高克军蜷缩的身子一动弹,毯子掉到了地上。小雁赶忙过来,拾起毯子,重新搭到他的身上。
高克军一下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帮他盖毛毯的小雁,猛地叫了声:“樱桃,你回来了吗?我好想你呀!”紧接着抓住了小雁的手。小雁赶紧往开挣脱:“我不是你的樱桃,我是小雁。”
高克军的眼睛通红:“不,你就是我的樱桃。我认得你,你逃不了的。”就着,他就紧紧吻在小雁的嘴上。这是小雁第一次被男人而吻,如同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她觉得身子发轻发软,强坚持着才没有倒在高克军的怀里。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为啥要喝这么多的酒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樱桃……”高克军声音发涩地喊了一声,猛地把小雁抱在自己宽大的怀里。
小雁感觉到心跳着跑到了身外,血已顺着眼睛,与热泪一样往外涌流。她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紧紧闭着双眼,任由着高克军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抚摸,任由着高克军把她轻轻地抱了起来。
风停了,树枝不再摇晃,小鸟也停止了飞翔,浪头静静地呆在沙滩上不再汹涌。它们似乎都在等待,都在积蓄,都在准备着下一次运动的爆发。只有那一无所知的傻傻的月光透过乌云的屏蔽和窗纱的遮挡,一丝一缕地泻进屋来,点点金星般洒落到了床前。时间湮灭了,钟声消逝了,空气中斥着情爱的氲氖。小雁身上的睡衣羽毛般轻轻滑落在地上,瀑布般的头发渐次散了开来,脸上一片明朗,灼热的眼睛紧紧盯着伏在她身上的高克军。起初她还有些恐惧,但很快就是一种强烈的期待,期待发生她所未知的事件。尽管全身已经一丝不挂,但她还是感到浑身的燥热,心儿跳的胸膛起伏,她只有用更大的力气抱着高克军,不然失去她的压力,自己会象一团燃烧的蓬草,随着野风,飞到天上去。
小雁的身体滚圆光滑而有弹性,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连同那湿漉漉的头发,令高克军感到无比的愉快。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靠近女性了,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个需要女人的男人。他觉得自己象一只小船,飘浮在温暖的海洋上,而温暖的海水化作沸腾的血液在他浑身的血管里奔流。这是一座充满鸟语花香的小岛,这是一片草长莺飞的草原,这是一块雷电即将迸发的云团……他压抑多年的火山一下被引发了,他呼吸急促地吻着小雁的脸颊、脖颈与胸脯……
小雁感到一阵疼痛。她闭上眼睛,紧咬着牙,手牢牢抓着高克军的后背。疼痛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舒服。她舒展开身体,就象飘在柔柔湖水上的一枝叶片。少女的羞涩使她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她简直忘了此为何时,自己又身在何地。“是天堂,是草原,是河流,是风儿,还是阳光?这是多么秘密而幸福的花园啊!”她觉得头脑中射进无数的光线,耳中回旋着熟悉而又遥远的旋律。她双眼朦胧,嘴唇翕动,声音呢喃,却不知在表达着什么……
一张发黄的名信片飘落在地上,上面用英语写着:witha11goodwishesforyou,everypassingyearyouclosee.(给予你最诚挚的祝福,愿每一年都能使我们更加亲密。)
一片狼籍的被褥,告诉二人刚刚过去的疯狂。小雁看着床单上被鲜血洇成的一朵朵梅花,用手沾沾,轻轻印到高克军宽广的背上:“克军,原来我还是处女,我还是处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以为自己是个被男人强奸了无数遍的女人,是个破到底了的破鞋。没想到这贞操还百分之百地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留着。
“克军,我是完全地献给了你呀!我完全地献给了我爱的人。”小雁禁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高克军仍在醉中,一边给她揩眼泪一边说,“樱桃,我们今后又可以在一起了。美国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国家好。”
小雁痴情无限却又酸楚地说:“嗯,永不分开。”
高克军也眼光痴迷:“你还记得我在结婚前夕写给你的诗吗?”
“不记得了。”
“时间太远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高克军凝视着天花板,一句一句念了起来:
你的笑容隐着我的渴望,
你的双手捧着我的声音,
你的目光嵌入我的笔迹,
你的嘴唇诵读着我的心。
于是我俩共同举起婚礼的酒杯,
饮下以后的今生。
是甘甜,还是苦涩,
滋味未尝,已是幸福满腔。
月色溶溶,夜风习习,
一只黑色而优雅的天鹅
坚决地向西方的天空飞去。
它飞得很慢很慢,
飞到天的尽头,
溶成一片深红,
然后天边有了那么多的晚霞……
到了最后,高克军嘟囔着说:“你看,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你这只黑天鹅,果然飞到了西方。没想到的是,你又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可是,我当时怎么就把你比喻成黑天鹅呢?”高克军使劲地揉着太阳穴:“其实,你长得很白的,我才黑,比乌鸦还黑。”
“不,你是喜鹊。展开翅膀飞翔的时候,你胸前是洁白的。”
“你真会说话。我更把自己看作是那有着宽广的双翼、温暖的吉光、永不低头、傲然为禽中帝王的凤凰。即使烈火焚身,也格外壮美!”
“亲爱的,你就是凤凰。”小雁的热唇迎了上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愿望,那就是高克军永远在醉中,永远在梦中,永远与自己缠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