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春暖花开时……
身子越来越沉,伊顿生怕我会有什么闪失,下禁令不许我踏出广寒宫半步,终日只能躺卧在床榻上,偶尔有些活动也就是在宫内缓缓走动。
大多数时间伊顿都会陪伴着我,连早朝都很少上殿了,一般国事朝政放手交给霍泰去处理,只是在重大决断上才会亲自出马。
这日,我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伊顿伏在我的肚子上侧耳倾听小孩儿的声音,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内侍通传,“医官殷毓璃觐见——”
按惯例毓璃每日都会前来问安,今日也不例外,请完脉后,伊顿关切的询问情况,毓璃蹙眉说道,“阏氏向来体弱多病,整日躺着不利于生产,还是要适当的走动走动。”
毓璃一语道破我的心事,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每日躺着静心休养,但是自我感觉身子越来越差、弱不禁风,已是暮春时节,我却畏寒畏冷,整日手足冰凉,服用了多种温补的汤药也不见好转……不由记起毓璃与我私下说过的一句话——“阏氏素来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生育子嗣是道坎……不知过不过得去……”
我央求伊顿不要总是将我困在宫内,伊顿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收回了禁令,我也不必禁足不出了……
我抚着小腹倚在殿外廊下的软榻上,春光明媚,暖融融的;放眼望去,满苑花团锦簇……
伊顿轻轻来到我的身旁坐下,抬手揽我入怀,我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我抬眸,无意之间,瞥见他两鬓的白霜……他亦会老……六年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老……
一时,我眼前浮起雾霭一片,幽幽的开口说道,“伊顿,假如……仅仅是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
“嘘——”他俯身覆上我的双唇,堵住我的话语……
过了良久,他缓缓说道,“我不许你这样说,假如真得会有那一天,我愿死在你前头,好让你牵挂想念我一生一世……”
我怔住,抬眸直视着他的黑眸,声音哽噎,泪水如断了线的玉珠滑落,“假如……只是假如……你是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
他捧起我的脸,吻上我的泪,轻声低咛,“我的小傻瓜,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我亦不是神人。”
不知怎么了,内心莫名的伤痛……我害怕他先离我而去,害怕他不能再保护我,害怕我会不由自主的牵挂想念他一生一世……
吹面拂柳风醉人,我静静的依偎在伊顿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柔。
四月里,战报频传,震惊朝野——父亲出兵西域,围困河西四郡长达半月之久。
原本以为上次父亲的奸计没有得逞,会转而收敛,没有想到他却更利欲熏心、野心勃勃的觊觎西域的广阔疆土。
五月初九傍晚,天朝使节进宫觐见,带来了天朝的国书,要求伊顿拱手出让河西四郡以及撤回驻守辽东、涿郡的匈奴十万大军。
霍泰不敢耽搁,立刻连夜匆匆赶来广寒宫,将国书呈上。
伊顿紧锁愁眉的看完,怒不可恕的握拳砸向几案,“简直是痴心妄想,欺人太甚”。
我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如何安慰。
霍泰轻声询问,“父单于意下如何?”
伊顿语速急促,“你速去传旨,让胡屠将军、格林将军连夜调兵遣将,整装待发,誓死剿灭寒瑜……对了,还有赶快派人去叫慕禛进宫来共商御敌大计”,霍泰领命,急匆匆的去了。
我心头一颤,缓步来到伊顿身边坐下,轻叹一声,“难道又要开战了……”
伊顿抬眸,见我神色黯然,低低说道,“秋水,这事你别管,很晚了,你先去歇息吧。”
我紧咬着双唇,倔强的摇头,竭力压抑住心中巨大的伤痛,冷冷的说道,“我要看着你们共商御敌大计,看着我的夫君如何将我父亲置之死地。”
“你……”伊顿骤然发怒,倏地站起,指着我吼道,“这一切都不能怪我,都是你的好父亲逼我的,他死了战事也就平息了……来人,带阏氏下去休息……”,说完大步朝殿外走去。
侍婢们上前扶住我,我推开侍婢的手,疾步上前伸手拦住伊顿的去路,疯了似的尖声叫道,“伊顿,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父亲,他纵使有千般错万般错,他也是我的父亲啊……”
“他已经疯了,肆无忌惮的发动战争,我不能坐视不管,,不能看着他侵占我的疆土,不能任他弑杀我的士兵、我的臣民……”说完陡然推开我阻挡他去路的手臂,我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的晃了一晃,还是没有站稳,重重的跌坐在地……
“啊——”我惊叫一声,锥心的疼痛向我铺天盖地的涌来。
伊顿觉察我的异样,俯身伸手来扶我,“秋水,你怎么了……”
“秋水——”慕禛听到我的惊叫,从殿外焦急迫切的赶来,上前一把抱住我,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抓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