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举被我数落了一顿后,便说:“所谓行不通,是以德报怨这种处世观在实践中行不通,因为这是人的自私价值观所左右,谁都不会做违背自己私心的事情,难道你给我脸上一巴掌,我会再伸出另一张脸让你再一巴掌?当然,类似于阿q、孔乙己这样的人除外。所谓很重要,如果每个人行事之前都秉着‘德’,那么就不会产生事后的‘怨’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了。”
“看来,受了这么多年的书本教育,冲举还没有成为书本的奴隶,竟然还很精通和谐社会的精要呀!”
“不过瞎说说罢了!”
“我以为孔老夫子所讲得以德报怨是这样的。”
“怎样的?”
“人们对这句话通常的理解是:别人欺负你了,你要忍,就算被打碎牙齿了也要往肚子里吞,别人来欺负你,你反而应该对他更好,要用你的爱心去感化他,用你的胸怀去感动他。这种境界让人感觉有点肃然。想想看,如果你将人一巴掌呼过去,那被打的人还笑着说你打得多好啊,你越打,我就越对你好,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感动到傻眼,这多好一孩子,多伟大的情操啊!但事实上,我们根本曲解了孔子的原意,因为在孔子这句以德报怨的后边还垂着另外一段话,什么话呢《论语·宪问》中说: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看完后,你就会幡然醒悟,原来我们都断章取义这句话了。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孔子的一个弟子问他说:师傅,别人打我了,我不打他,我反而要对他好,用我的德行与恩惠来对待他,让他悔悟,好不好孔子就说了,你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别人以德来待你的时候,你才需要以德来回报别人。可是现在别人打了你,你就应该以直报怨,所谓‘直’字的意思就是‘公正合理’。所以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歪曲了这句话,这可能归功于我们封建社会的那些统治阶级所谓‘愚民政策’的上层观念意识的引导。”
“不赖呀!冲舟同学,半年的大学生活,竟然让你的理解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看来,我也好好努力,今年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在哪里接受点新的思想熏陶。”
“好啊!你就好好努力,看能否考个什么清华北大之类的重点大学。我们那学校还是最好不要上,烂得一塌糊涂。”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像我上的这所大学很烂,没什么可上头。”
“没什么可上头?!我本想着,万一重点大学考不上,就考个像你这样的二本学校,最好来你们学校,咱们可以天天切磋,好好辩论。”
“来我们学校有什么好!没什么大美女,又没什么好的思想,更没什么好的学习风气。教授上课,就是做对讲机,做演示稿。学生一天,不是谈恋爱、泡网吧,就是打麻将、睡懒觉。最好不要考我们学校!”
“不会吧!我看你一学期变化蛮大的。”
“也没什么变化,如果你真得来了,就知道了。我今天先告诫你了,信不信由你!”
“我们代课老师经常说,离开高中,上了大学,就等于是脱缰的野马,任凭你在学校自由的驰骋,自由的恋爱,自由的放任,都没人管你。”
“那是你们的老师,为了让你们考上一所心意的大学,才编制出这么美丽的谎言,忽悠着鼓励你们。事实上,大学也不是那么的美好,纵然大学里有它的自由,有它的美好,有它的神往,但也不全这样。也有痛苦,也很无聊,也被束缚。”
“什么痛苦,难道是失恋的痛苦?什么无聊,难道是没有美女陪伴的寂寞?什么束缚,难道是自由不恋爱?”
“这不是废话吗?”
“那是什么话。”
“反正很多,只有你经历了,你才会明白。不跟你谈了。”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屁话,赶紧说,你看冲尕都已经走那么远寻找猎物了,我俩还在这儿瞎嚷嚷的。”
“我听一个同学讲,你在大学已泡了个大二的美女了?”
要知道,我和萧娟还没真正成为男女朋友来,况且,我们的关系现在又处于箭在弦上的状态,万一成不了,免得丢人,就对冲举说:“胡说,没有的事!”
“怎么胡说我那同学明明说了,他在车站亲眼看见你们还……”
“还……怎么来着?”
“哎哟!我的冲哥,上了一回大学,倒在我跟前装起萌来,什么意思,信不信我让在雪地里打滚来着?”说的同时,冲举的两手已经向我驶来。
虽说冲举现在比我消瘦了,但我的力气跟他相比,还是不及他。我怕他真摔我,只好老实交代了。
当得知了我跟萧娟的交往后,冲举显得极为兴奋,非要让我改天带他去看看。我只好以他考上大学后,再带他去看。
正当我和冲举闲聊着,冲尕可能察觉到林子里有什么动物了,便让我们停止谈话,我俩只好唯命是从。
等大家屏声敛气地守候了一阵子,才发现有几只野鸡在雪中刨食吃,我立马握起土枪,瞄准了它们。可还没等我拉好枪堂,装好子弹,冲尕的土抢已经鸣响了,只听“隆”的一声,子弹疾速从枪管里送出。这一响,直把山间松树上的雪都给震得微微颤动,嗷嗷垂掉的样子,而其他没有击中的野鸡一听“扑咚”响,便一股脑地疾翅起飞,把地上的雪都震得没完没了地“咯噔咯噔”响。
野鸡飞走后,我率先朝击中野鸡的方位跑过去。果然,不愧是冲尕神枪手,一枪击中,一枪毙命,地上歪躺着一只沾满血迹的野鸡。等我用手拿起来,还感觉它身体的余温在向我传递着。我大声向冲举炫耀,称赞冲尕的枪技,冲举也大加赞赏冲尕。
我把打死的野鸡交给冲举拿着,便跟着冲尕走去,而冲尕并未满足于刚打得这只野鸡,在野鸡起飞落脚的那会子又盯上了它们的具体位置。
我们顺着松树林,转了好几弯,来到一个很幽静的地方。冲尕再次示意我同冲举要轻脚慢步些,我和冲尕便停下来,静静地聆听周围的一切。此刻,除我们三个的呼吸声外,所有冬季雪林里该聚拢的声响都聚集在一起了:风声,雪落地声,鸟儿鸣叫声,树木间摩擦声……
几十秒过后,突然,雪地上有咕咕叫和快速行走的脚步声。冲尕发出禁声的示意,我和冲举都没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呼吸声响,只把它扼杀在喉咙的那个发声带部位。
冲尕站在一堆杂草丛中,我和冲举则选择在一颗大松树背后隐藏。我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就是想背靠松树,拿土枪打野鸡,易于瞄准;冲尕所藏的位置,我和冲举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等一切准备妥当,冲尕把头低得想与雪共融,眼睛正透过草与草之间的那点缝隙,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几只因幸运而逃之夭夭的野鸡。只是野鸡不知,在它们这种平静而优雅的走姿背后,已经有两杆土枪正虎视眈眈地瞄准它们,而其中不幸运的一只随时可能成为我们的猎物,且冲尕那杆透过狭小杂草缝隙的枪早已按捺不住野鸡的舞动了,只听一前一后两声“砰——砰——”过后,空中便弥漫起一层薄薄的弹烟雾和雪气。紧接着,从雾中飞起了几只侥幸未射中的野鸡。我很清晰地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一哄而散了,树木间摩擦的声音节奏加紧了,树木上积雪落地的声响簌簌下来了,风踩着树叶儿声狂动起舞了。
弹烟过后,我们一齐走过去,看打中的野鸡。刚好两只,一左一右,平躺着。我兴奋地跑去拿,以为它们都一枪毙命了,就没在意,可有一只,我手刚碰到身上,它便来了个仓促地反弹,把我吓得急忙缩回了手。
冲尕赶过来,还像昨天与我打兔子时,给兔子腹部重重地一脚一样,也给了这只野鸡一脚。这一脚上去,那野鸡试图挣扎开来,可终究只是打了个饱嗝,就萎缩下来,停止了呼吸,冲尕便一把从地上抓起野鸭,递于正从后头赶来得冲举。
话说我们打中得这三只野鸡,勉强够饱餐一顿了。冲举有回家的念头,但冲尕说:“既然大老远来蘑菇森林打猎,索性就多打些吧!”
这样,我们又满山满地在雪地里搜索起来。遗憾的是找了个大半天,也没再找着可以猎取的动物了。只是在山上发现了好多矿洞,而这些矿洞罗列得密密麻麻,其稠密的程度,如同被千万发子弹穿透而成。冲举望着这些矿洞,痴迷的程度,好像天生对这些矿洞有着浓厚的兴趣,只是他自知,自己既不是穿越千年沉淀矿藏来到现代文明社会的探矿历史专家,又不是真正钻过百万里程矿洞的开采金矿实践者,所以他的沉迷,只不过是好奇加不解后的懵懵懂懂罢了。唯有冲尕才是这一切的知情人,所以一路上听冲尕讲他在这里挖矿的传奇后,他料定,冲尕肯定知道这些矿洞的来历,便俯首向冲尕左问右问,而这一问,冲尕也有种触景生情的感觉。于是,我们三人在靠近矿洞口,生了一盆干柴火,边烤火边聆听冲尕讲述他的挖矿经历。
冲尕说,他来蘑菇森林挖金矿时,刚满十六岁,是跟上村子的大人们来的。
来的时候,村子那帮大人嫌他年龄小,不要他,迫于出于生计,他就硬缠着来了。
刚来的时候,他主要替他们挖矿队跑后勤,干厨房等杂活儿。后来,老板见他力气还可以,就派他进矿洞干活。
刚进矿洞的时候,他着实害怕,尤其是看到头顶上那些欲欲坠落的石块,其很长一段距离,全仗着结实的松木棒顶着,而且石块缝隙间还有水不停往下滴,这更让他不敢进矿洞,生怕从头顶掉下一块石头,或者用力顶着的那些木头棒突然站立不稳而坍塌,甚至碰上一滩积聚的深水,那就遭殃了。
时间久了,冲尕看着那些大人们都进进出出矿洞,也都相安无事,也就跟着进了一次矿洞。而这次的进洞,他的体悟是:刚进去的时候,洞口直径还算大,人能够大摇大摆地挺直身子往里面走,可越往里头,洞口的直径越小,只能弯着身体,才能再往前进,途中遇到斜井,人唯有爬着才能前行。
长时间来,冲尕被老板分配进矿洞的主要任务是,把里头的废石废渣往出来运送,鉴于这种矿洞的形势,运送废石废渣只能用塑料袋子或扛或背或拉才能运送出,而这样的活儿,他将近干了半年。后来,老板见他机灵,又让他到最里头挖矿。虽说是挖金矿,可不是用炸药雷管开采,而是用最古老的方式,要不用一把铁锹和铁掀,要不徒手从矿缝隙里往出来掏。如果幸运碰到一窝子矿,那就只管用铁掀往袋子里装,一装就是几十袋子,甚至上百袋子,而这些矿,要六七个人几天几夜的运送,才能出矿洞。
有时,也有晦气倒霉的时候,一个矿带好端端挖着挖着,怎么就没矿了。之后,一连数个月都不曾再见着金矿的影儿,急得老板天天矿洞里指挥他们,东挖一段,西挖一段,甚至往下挖,也往上挖,试图找到矿带。可矿带就像幽魂,那不是随便想招来即来的神物,更不像人的欲望,想要多少,就有多长的满足;那是历经几千几万甚至上亿年的自然进化中不经意的一次杰作,更是历经沧海桑田自然于人类伟大的一次有限馈赠。
就这样,干了一年的矿洞,由于突然失去了矿藏,让老板亏损了一大笔钱,而散伙了。
第二年,冲尕觉着给别人干活挣不了钱,就约了几个朋友承包了个矿洞单干。单干不到半年,刚把投资的本钱赚回来,蘑菇森林就来了一次大整顿,黄金局和林业局以他们矿洞采金矿的手续不全,便查封了。
这之后,整个蘑菇森林的金矿开采权,政府半藏半隐地买给了那些有钱的企业,而诸如冲尕这般小大小闹的承包挖矿者,也全部被赶了。
后来,基于生计,冲尕给带有黑道势力的一家企业干了一段时间活儿。算也幸运,那企业老板给他的工钱一分不欠地结了,他也倒赚了一些工钱,本来老板见他干活老实、本分、吃苦,有意拉拢他。但冲尕自知,给这种带有黑道性质的企业老板干活,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免有一天惹祸上身,就找了个说得通的理由,离开那家企业,去别处干活了。再者,由于他又偷着打了林场工作人员一顿,生怕人家报复他,就彻底离开了蘑菇森林。
冲尕讲完了,我又急不可耐地问:“不是说,当年这儿为挖金矿还发生了好多真抢实弹的硝烟大战吗能不能给我和冲举讲讲?”
冲尕迟疑了半响,慢慢悠悠地说:“说到真抢实弹,这里确实发生过,只是那是后来黑道的那些采矿队来之后,才发生的。我是没有亲眼目睹过,可我一个朋友经历过,给我曾提起。据说,是两波黑道头目为了一个高品位矿藏的矿洞引起的,场面十分害怕,都拿着猛火力土枪。”
“不是说,蘑菇森林曾经还挖出来过纯金块吗”冲举又问。
“纯金块是否有过,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有一种传言,一位挖矿的民工,无意在回家的时候,从山上的一堆废石中捡到一块类似含金的矿石,用袋子装上,扛了回家。回到家,他把那块矿石用锤子撬开,才发现里头含有明晃晃亮堂堂的晶体,找人一鉴定,才知道是纯金矿石。那民工就欢喜的第二天天明明亮,偷偷来到那个地方,继续寻找,看有没有类似的收获。结果,他到了后,那地方早已被废矿渣覆盖了,他就把那堆废矿渣翻了个底儿朝天,试图再次找到纯金矿石,但终归还是没有再寻到,他就胡乱地拿了些矿石回家了。起初,路过碰到他的人,都以为他得了神经病,怎么会在一堆废矿渣里瞎折腾。后来,才得知他是寻找纯金块,那些嘲笑之人,也都饿狼般把那些废矿渣连同附近的类同矿石,全给翻了几遍,但究竟没有再发现其他纯金块。当然,这个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有没有真实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被冲尕这样一说,我不由地对蘑菇森林这个地方有点不敢相信了,便从火堆边由蹲下站了起来,在伸展了一番腰后,定睛地在这一带山上扫描了一回。幻想着,看我这双慧眼也能否发现点当年那位民工获得的纯金矿石来?好让我开开眼界,惊讶一回。等我转头再看时,发现冲举像个毡屁虫一样,把那个洞口死粘着不放,好像要研究出多少神秘的惊天事来。我就想着,虽然冲举不像我拥有刚才如此贪婪侥幸的想法,可他现在的那个样子,倒像个地地道道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我喊了他一声,他回头瞄了我一眼,看我无话,又继续傻呆地看。
见此情况,冲尕走到冲举跟前说:“要看,就去里面看,也好让你们这些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好体悟一番我们当年挖矿的生活。”
冲尕此言一出,如醍醐灌顶之语,激起了冲举进矿洞看的勇气,他执意让我和冲尕陪他一同去。当然了,我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可以前听说矿洞里经常有坍塌的情况,害怕此洞有不安全的嫌疑,便产生了不去的念头。可又想着,冲举难得有如此想法,我又难得再能来蘑菇森林一回,再难得能碰到此矿洞。如果自己打退堂鼓,难免泄了冲举的锐气,还是随了他的愿吧!
答应是总归答应了,但那么黑的矿洞,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情况下,如何进去,我把这个难处说与冲尕,他一时没有什么好法子。可冲举非要借用手机照明,冲尕说:“手机的光亮太暗了,去浅处,倒勉强可以。若去深处,恐怕就不行了。”
冲举不信这个邪,定要试一试,我和冲尕就只好陪他去了。
没走多远,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就难以周全了。照了脚底下,就顾不上头顶。不是碰头,便是碰脚。没办法,我们只好折返出矿洞。
出了矿洞,冲尕说:“我们今天打得猎又少,不如乘现在天色尚早,再继续逛一逛,看能否让那一个不幸的猎物再中我们下坏不他又提议,如果我们两个真想进矿洞看看,等下次有机会了,咱准备好需要的工具,他亲自带我们去个更好玩更惊险更刺激的矿洞看。”
说完,我装好土枪,冲尕也挎上土枪,冲举则背着那三只野鸡并干粮,我们一起沿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冲尕依然走在前面开路,顺便探查猎物,我垫后,以防不测。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眼睛都看斜了,耳朵都听麻了,脚都走歪了,就是再没发现一只能扑获的猎物。冲尕让赶紧回家,我们就撂开打猎的兴味,只管往回家走。
回到家,天也快黑了。
我们三人去了冲尕家,还是由冲尕本人亲自操刀,把野鸡剥了皮,剖解开来,淘洗干净,炒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碟子香喷喷的野鸡肉炖好了。为此,冲尕又拿出家里珍藏的一瓶好酒,我们三个边吃边喝。
冲尕见我跟冲举一年中,难得与他见一次面,更难得同他喝上一次酒,便定要喝尽兴方止。于是,他拿出家里珍藏的一瓶好酒,我们三人喝起来。而我们三人的喝酒,也真如酒仙太白的饮酒一样,已经很醉了,却还要“主人何故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去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难缠,力求达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境界,所以我们三个坚持喝到凌晨一点多,才由于冲尕酒不胜力,便恹恹沉沉地熟睡了。
第二天,我的头疼痛不已还睡着,由于冲举要去县城补习,老早便起床了,我鉴于他高三学习繁重,就没敢多留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