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五年,大宋王朝统一中原已有十余年,眼下在位的,仍是开国皇帝宋武帝,他自登皇位后,励精图治,推行德政,善待百姓,与民休息,整个中原大地终于结束了多年的纷乱与争斗,逐渐繁盛起来,人们感念这位武皇帝的恩德,纷纷为其修立长生祠,祈求这位好皇帝长命百岁。
宋都长安,皇城。
宋武帝已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一切朝政均是由太子安王打理,此时,这位曾经纵横沙场的武皇帝一脸病容,卧于龙床,太子安王正于床前伺候。
“安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武帝咳的厉害,喘着气问安王。安王是武帝长子,聪颖孝悌,很得群臣和百姓的爱戴,是理想的皇位继承人,早早就被立为太子。
“父皇,现在已过了正午了,您该喝药了。”安王将武帝搀扶着坐了起来,轻轻的为父亲抚着背。
武帝费力的摆了摆手:“这药吃不吃,已经没多大要紧了,老天要收你,你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武帝说了许多,又有些气喘,安王忙上前轻拍武皇胸口:“父皇,您多多休息,必会龙体安康的。”
武帝对着爱子现出一丝笑容:“你休要拿这些屁话哄我,我在沙场拼杀了十余年,还有什么看不开?人谁无死,你也不必过于伤心,这天下百姓,朕可就托付于你了,你老成稳重,父皇很是放心。”
安王听父亲今日总说些不吉之话,心头涌起阵阵不安。
武帝靠在榻上喘了会儿气,伸手掀开披在身上的衣物,露出了被病痛折磨得变了样的上身,武帝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是胸口一道,既阔且深,不知是什么样的兵器造成,但看得出当日受伤一定不轻。
武帝抚着这道伤口,眼眶渐渐红了,以往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眼前,全身轻轻颤抖起来。
安王见了心中大急,知道父亲又被触动心中旧事,心中波澜已生,一个不好难免恶化病症,恐有性命之虞!
他出生日早,对那些往事也略有知晓,咬了咬牙,向父亲说道:“父皇,昨日传来密报,有人在京师附近看见三叔了。”其实,这不过是安王安慰之言,哪又有什么密报了?
武帝听他一语,如遭雷殛,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直直坐了起来,伸手紧紧抓住安王的肩头,生怕他跑了一般,急声问:“当真么,当真么,你不是欺瞒父皇吧?”
安王肩头一阵酸疼,却又不能挣开,听到父皇将信将疑,谎称道:“孩儿怎敢欺瞒父皇,父皇近些日子让孩儿搜寻三叔下落,孩儿就找了些昔日跟随三叔的老部属四处寻找,真是上苍开眼,前几日有人在京师附近看见了他的踪影,可惜却没追得上他。”安王本不善说谎,而今为了尽孝编出这些言辞出来,已是满头冒汗,好在武帝也是心情波动,并未察觉。
武帝脸上泛起欣喜神色,抓着安王的手也渐渐放开,低声道:“三弟到了京师,三弟到了京师,一定是来看我的,一定是来看我的。”
一语未罢,忽然又紧抓了安王的手,一脸的企盼,颤声说:“你可看见了二弟,二弟没来么?二弟怎的不来?”
安王听了,直吓得魂飞魄散,父皇神智已经有些不清,这可弄巧成拙了。赶紧叫内侍端来宁神汤,手忙脚乱喂了父皇服下,武帝服了汤药,又耗了不少体力,昏昏沉沉的睡了。
午门外,有一个京城人人皆知的所在,叫斩将台。他是当今皇上下旨设立,专门斩杀那些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王公大臣的,可如今天下大定,平日难得看到使用。
此时,一队披甲兵士正将斩将台四下围住,这队兵士杀气凛凛,正是名动天下的征北军精锐。斩将台上,一件皇袍挑高而挂,旁边,放着一枝白羽箭,这白羽箭簇光色暗淡,不知已有了多少个年头。
斩将台上挂黄袍?如此奇景亘古未见。周围,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退后、退后!”,校尉李正大声呵斥着,心中着实烦闷无比。这当今皇上也不知是怎么了?让自己一队人马守在这儿已足足半月了,不知还要守到何时?还是在北疆与匈奴拼杀来得爽气,想到自己的兄长李果已积功升至将军,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气闷。
“师傅,他们在卖衣服么?干嘛要把衣服挂起来?”人群中,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正拉着一位道士的手,好奇的问道。这道士看起来已有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他看起来似是饱经风霜,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相貌就似一个寻常农夫,就是把他放在人群中挑个千次万次,也绝不惹眼。
这道士呆呆的望着斩将台,眼中慢慢浸出了泪水。男孩儿眼见一向严肃的师傅居然落泪,心中不由着急:“师傅,你怎么哭了?是风儿惹您生气了么?风儿不问便是了!”
道士缓缓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枝白羽箭,抚摩良久,突的一抬手,那箭去如流星,“咄”的一声,竟穿透了皇袍与挑挂的木杆,钉在了城墙上,雪白的箭尾犹在不住颤动。
这围观民众少说也有上千人,遇见如此突变,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一个个惊得魂飞天外,发一声喊,四散奔逃,一时间,街上到处都是四散逃避的人群,好一阵鸡飞狗跳。
校尉李正也是一楞,这箭穿皇袍,与弑君何异?想大宋开国已有十余年,百姓安居、四海臣服,只有北方匈奴不时骚扰,不料今日却有如此胆大之辈。自己奉命守护,却遇到这挡子事情,看来连这个校尉也是做不长了!
寻思至此,心中愈发恼怒,忙呼呼喝喝指挥兵士四处抓捕疑凶,只是眼下乱做一团,到处是逃散的民众,哪里又有疑凶的影子?不由慨然长叹,只有暗恨自己福薄。
皇城内,武皇帝睡了一阵,突然惊醒,精神也转好起来,竟能勉强坐在床榻上说说闲话,安王知父皇已入回光返照之期,内心伤心不已,面上还得强颜欢笑陪着父皇。
这时内侍手捧皇袍、白羽箭来报,安王看着这白羽箭,心知这就是父皇的催命符了。
武皇帝接过安王手中的白羽箭,开心已极,喃喃道:“三弟,三弟,你终归是来送大哥了。。。二弟,大哥来陪你了。”一口气透不过来,含笑而去。大殿内顿响起一片痛哭之声。
一代名君,终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