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省帝开平四年春,汉大将军陈庆率军北归,,屯兵建康城西郊,省帝诏令,命其组建征北军计十五万,定国将军陈悦副之,行军司马柳风佐之,旬月,各地抽调军马陆续抵达,一时建康南郊旌旗遮天,汇集汉朝各路英豪,令天下为之瞩目。
建康杨府。
柳风三人又回到了这个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燕平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免不了好奇的问个不停。
不过这次,他们却不是来暂住的,而是来看望杨无双这位老朋友。上次离开之时,他们没有来得及和杨无双当面辞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以想象,杨三小姐会是如何的暴跳如雷,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被杨无双指着鼻子痛骂一顿的准备。
接待他们的是老管家杨福,福伯在他们暂居杨家的时候,对他们非常照顾,赵常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以示答谢,还有几份礼物,是给杨老先生、杨无惧、杨无痕的,人人不落空,最大的礼物,当然是杨三小姐的了,不准备一份厚礼,怎么去讨好她,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灵呢?
数月不见,福伯又见苍老,可还精神依旧,捧着礼物,笑得合不拢嘴:“三位公子真是客气,老奴这就去请小姐!”
福伯话音刚落,杨无双已经风风火火跑了进来,看见三人,欢呼一声:“你们还算有点良心,没忘了我啊!本小姐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快说说,你们三个家伙跑到广州干什么去了?那边好玩么?有什么好东西?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啊?”
三人见她总算没翻旧帐,大为庆幸,她连珠般的发问,倒让三人一阵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了。
总算刘拓反应快,舌灿兰花,绘声绘色将这几个月的经历一一道来,直听的杨三姑娘神情变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拍手称快不已:“好啊,这么好玩儿,可惜我却没赶上,要不然定让太平教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
几人相顾苦笑,这位三小姐真不是一般人,让人心胆俱丧的战场,在她的眼中,居然成了好玩的地方!
当刘拓说到纪风战死,秦至不知所踪的时候,杨无双也是一阵伤感,她总算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分属敌对两边,但也佩服他们一身本领,算得上是豪杰之士,听到他们如此境地,又怎能不为之动容呢?
杨无双细细听完,才注意到了燕平这个陌生人:“这个小子就是柳大哥收的那个学生么?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啊!”
燕平听见她称自己‘小子’,心中本是一怒,但又听到她夸赞自己‘一表人才’,又是一喜,暗道,这小丫头还算有点眼力,看她是个女子的份儿上,就饶了她没大没小之罪了。
柳风一直没见到杨老生出来,问道:“杨老先生和无痕兄呢?”而杨无惧已被调到了北疆接替镇北大将军一职,自然不在杨府。
杨无双开心一笑,答道:“父亲和二哥出去办事了,这几天不会回来了,他们不在岂不是更好?咱们就可以痛痛快快出去玩一场了。”
柳风本想当面向他们致谢,看来今天实在也不太凑巧。
出了杨府,几人赶紧往军营而回,如今,他们可都是军中之人了,需得住在军营内,即便是有事外出,也是有时限的。
这些天军营内事情也是不少,各路军马已经陆续到齐,下午,大将军将升帐点将,柳风身为行军司马,可是不能迟到。
大帐内,陈庆端坐在帅案后,定国将军陈悦一脸肃然,坐在他的右首,左首空着的椅子,就是行军司马的座位了。宋老将军和十几名高级将领分坐两旁,鸦雀无声。
柳风一掀帐而入,立即吸引了帐内所有的目光。柳风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等阵仗,被他们看的浑身难受。这也难怪,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行军司马,难免有些好奇,更何况,柳风一身的寒酸,貌不惊人,又是如此的年纪,十足一个落第书生形象,怎能不让这些将军们惊奇?
这个书生就是本军的行军司马?许多人心中嘀咕开了,眼神中露出些许不解和轻蔑,也许,是靠了哪家的关系才挤进来的吧?只有宋,笑呵呵的朝他点了点头,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文远,来,快到这里坐了!”陈庆快步走下了帅椅,亲自迎了上来,拉住他的手,引着他坐在了左首空位。
柳风一阵感动,大将军这一举动,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满含深意。
陈庆为营中诸位做了介绍,柳风注意到,左首的,都是新来的各地守备军将领,右首的,则是原来大将军的属下,只有宋一人坐在了这边,气氛略略显得有些压抑,看来,这两边可还不怎么对眼啊!
对这个原因,柳风倒是有些了解,守备军是地方部队,很多时候,自然会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军饷不如直属军多,兵器不如直属军精良,升迁困难,宋老将军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立了无数的战功,也只能是个武威将军,若不是这次调入了征北军中,他这辈子恐怕也是升迁无望了!
分头分派,历来是军中大忌,战败之源,自己这个行军司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啊。
“诸位,以后大家都是征北军的人了,需当同心协力,共报皇恩!这次请各位来,还有一事与众位商议,本将军打算将这十五万人马减兵至十万人!”陈庆沉声说道。
此语一出,帐内一片哗然。
征北军组建的目的,帐内众将都很清楚,目前全军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五万人,就是这些人,北伐够不够还是个问题,朝中还嚷嚷着要再增兵呢!再减到十万人,还能出兵伐齐么?需知,齐国兵力虽不如周、汉两国,可也有三十万精兵啊,这仗哪还有什么胜算?
减兵,是陈庆、柳风和陈悦共同商议的结果,这些天来,几人到营中四处查看,发现军中,特别是守备军中老幼之兵甚多,力不能挽弓,战力低下,这些人留在军中,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甚至有可能拖累全军,与其把他们带到战场送命,还不如将他们送回家乡。
即将进行的一战,可不是剿匪平叛,而是要灭齐一国,征北军中需要的,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是无惧刀枪的死士,兵不在多而贵乎精,陈庆和陈悦带兵多年,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柳风默默观察着众位将领的表情,听着他们的争论,这里面,有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是老将军宋,一个,是越州奋勇将军况继功,他面上波澜不兴,默坐不语,似乎早知会有此事。
柳风想起了看到过的的资料,况继功,三十七岁,越州龙岭人,原为猎户,二十岁时妻子被附近贼匪奸杀,他葬了妻子,放火焚家,一人持刀箭闯入贼人山寨,斩杀贼子十余人,负伤而回,自此参加了越州守备军,积功升至奋勇将军,在他治下,越州贼匪被他剿灭尽绝,再无人敢在越州劫掠,只是他出手狠辣,每战必赶尽杀绝,不为越州郡守所喜,这次征北军组建也是自荐而来。
老将军带兵日久,数经大战,也是知兵之人,能明白其中深意,而况继功,看来也是一名可用之将。
大帐之内仍是争论不休,不过,柳风并不担心,他们这些人,其中大多是存有私心的,减军,首当其冲的就是守备军,手下的兵都被减完了,他们也就成了摆设,到时可就不知还能不能当这个将军了。
军是一定要减的,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会不会给大将军带来麻烦,毕竟,一些人难保不会把打压异己,任人唯亲的大帽子扣过来。
这一争论,足足有一个时辰,最后,在陈悦和宋悌的解释与支持下,减兵的议案还是通过了,只是由减兵五万改成了减兵三万。
柳风心中暗笑,大将军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些将领们多不会赞成,预先就留好了讨价还价的余地,果不其然,减兵三万的预计目标还是顺利实现了,这些将军们无话可说了。虽然大将军可以运用自己的权利直接下达命令,可征北军刚刚组建,军心不可乱,守备军的情绪还是要照顾的。
经过再次讨论,终于决定减兵三万,老弱之兵一律退回原地;为家中独子的,可返回家乡;不愿在征北军中效力的,也退回原地。除骑兵营和细作营之外,各地军马,重新整编,由定国将军陈悦负责。训练士卒的事,交给了老将军宋悌,他是无可争议的人选。而柳风,则被督令严整军纪,柳风心中大大叫苦,这个人见人恨的差使,怎么交给了自己?偏生自己天生就心软,怎能硬得下心肠,对那些士卒棍棒伺候?
众人得了将令,纷纷领命散去。
柳风愁眉苦脸的刚想离开,就被大将军拉住了。
“文远,过两天你跟我进宫一趟!”大将军没发觉柳风心中的苦闷,笑容满面的说。
柳风纳闷儿,进宫?难道是去见皇上?自己不过是个小小行军司马,在朝堂上都排不上号,皇上怎么来了兴致,要见一个芝麻小官了?
他可压根儿不想见这位皇上,每当听到这位皇上的所作所为,昏君两个字,总是在他的心头浮现,见到他的时候,不是还要摆出一副诚惶诚恐、必恭必敬的样子,可真难受的很。
陈庆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笑道:“你看你难过的样子!象是个行军司马么?多少人想一赌圣颜,求都求不到呢!”
柳风暗自嘀咕,那就让他们去得了,省的心里憋闷。
“皇上要见你,多半是要看看你的才识!那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了!不准给我丢脸,到时候,我不方便陪你去,你可得机灵点儿!”陈庆嘱咐道:“对了,到时把燕平带上,皇上也想见见他,呵呵,这小子,倒挺有福气,看来他一定是员福将啊!”
柳风更是疑惑,怎么皇上还知道燕平?这小子,不会有这么大名气吧?不知这又是不是大将军在背后做的手脚?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