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流水伊人泪_潮州鬼才夏雨来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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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流水伊人泪(1 / 1)

杨万年左手提着钱袋右手挎着竹篮,兴冲冲地回家来,一进家门便叫唤:“娘子!娘子!”

杨大娘子忙迎了出来,问道:“可曾找到人了?”

杨成年说:“找到了,那家人的大娘跟娘子原来是相识的。”

杨大娘子奇道:“究是何人。”

杨万年将去夏家收钱的事说了,杨大娘子听了也高兴,夏雨来比她小两小,自小就是那童顽模样便常逗得她既怜又爱。杨万年又说:“夏雨来让我带个东西给你,还不让我看。”说着把那竹篮双手递了过去。

杨大娘子接过去,掀开布盖一看脸色立变。把那布盖重又盖上,叫丫环:“把这篮子给我扔江里去。”

杨万年不知何事,要去看那篮里究是何物,杨大娘子断喊一声:“不许看!”杨万年吓得把手缩了回来,立在当地不知所措。杨大娘妇又朝那丫环怒吼道:“还不快去!”丫环吓得提起篮子跑出去。

杨万年自成亲以来,娘子对他总是温言悦色,那曾见她这般失仪的,想必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惹得娘子生气。便上前去搂着她说说:“娘子,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好了,不要气坏了自己。”

杨大娘子心中百感交集,对杨万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杨万年不敢违背,乖乖地退出房来,坐在门槛上想了又想,却总想不出娘子为何生气。于是想起,那夏雨来是个聪明人,又是好人,或许能知道娘子为何生气。这想万年自幼居于深宅中,又是个天生的痴儿,夏雨来是他走出宅外认识的第一人。这第一人意义非凡呀,便是心智正常的人,对于这第一人也总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何况是杨万年这呆子。于是杨万年呆想了一阵便又跑到夏家来,向夏雨来求助。

夏雨来自杨万年走后,从母亲处得知那杨大娘子竟是当年小玩伴黄大姐时,便后悔难当。你知道他让杨万年送与杨大娘子的篮子所装何物?那篮里放着一沱牛粪,牛粪上插了一朵花,那自然是笑话杨大娘子好花插在牛粪上。以黄大姐的心气儿如何能受得了,若只是哭哭闹闹倒也罢了。就怕她看不开。这里夏雨来正忐忑着,便见杨万年火气火燎地跑进他家来。夏雨来心中暗道:祸事来了!

杨万年跑进门来就问夏雨来:“你给我家娘子的是什么东西,我娘子让丫环扔江里去了。”

夏雨来忙问他:“你娘子如今怎样,可曾哭闹?”

杨万年说:“不曾哭闹呀,我家娘子温婉娴淑,从不哭闹的。只是刚才她好生气了,我从未见过她这般生气。”

夏雨来说:“既是你家娘子生气了,你为何不在家陪她,来这里做什么?”

杨万年说:“我家娘子叫我出来,她要一人静一静。我来问你可有法子让我娘子不生气?”

夏雨来一听,便对杨万年说:“你回去,在房里守着你娘子,她如要出门,你便让她自个出来,包她回家后就没事了。”

杨万年听了又高高兴兴回家去。

夏雨来料定杨家娘子受此奇辱不哭不闹,只怕是自己把她心里的伤疤揭得太深了,此番只怕是心灰意冷,起了寻死之心。想这自来女子寻死,无非上吊投江两条路,于是吩咐杨万年在家守着就是防她上吊,单留那投江一路让她去走,自己便先做准备去那江边守着。

杨大娘子受了夏雨来如此耻笑,更勾起她无限情绪来。她自幼聪慧,况能断文识字,深闺之中岂无做过那才子佳人的绮梦,只怪爹娘当初为她定下这亲事,正是红颜薄命,敢不令她不认命。自嫁进杨家来,公婆怜爱,夫婿亲蜜,她也一心将那风流情怀埋葬,只想认命,日后养个一儿半女度了此生。谁知今日竟让夏雨来这个儿时玩伴无情地揭开她心中这不可触及的痛。这痛藏的越深,一朝揭开伤的越重,杨大娘子回肠百转,已暗中起了轻生之念。只是她那傻夫婿时刻守在身边,她便是要上吊也找不要那三丈白绫。她心中凄苦,却无法与人道,只卧床上不起。至次日近黄昏时,料江边无人,手里提个篮子放几件里衣,只说要自个到江边洗些个私秘物事便从后门出来,到江边来。到得无人处,那双杏眼再难锁珠泪,哀哀切切地哭得如雨打海棠。

夏雨来这一日在江边苦等,此时见有一妇人手提篮子走下江边,边走边抹泪,再细瞧那身姿步履,不由如五雷轰顶。你道为何,原来这杨大娘子正是夏雨来当日江边所见,夜夜梦中所寻之人。真正是相思不得见,见时怨已深。

此进夏雨来也顾不得自个儿回肠荡气,忙把身边一筐木炭浸到江水中,再拿起一块慢慢擦洗起来。

杨大娘子往江边来寻死,不料见这段江边有人,便想回头往别处去。却见江边之人抬头朝自己一阵傻笑。定眼看时却是个年龄与自己相若的少年。只见这少年身上衣着吊儿郎当的,长的一双头鸡眼,立在那水中却是在擦洗一筐木炭。杨大娘子虽是深闺中人,自幼庭教甚严,从不与陌生男子说话。奈此时心中凄苦无处诉,见这少年是个呆傻之人,便也不照顾男女之嫌,且问他:“你洗这木炭作甚?”

那傻少年呵呵一阵傻笑,说道:“我也不知洗洗它作甚,只是我家娘子要我来洗我便来洗,我家娘子说了,洗干净了快快回家,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快快洗了回家让娘子高兴。”

杨大娘子问又他:“你在此洗了多久?”

傻少年说:“也不知多久,只记得我来时日头是照在脸上的,现在日头却照在背上了。”

杨大娘子问他又:“你家娘子因何让你来洗它?”

傻少年说:“昨日我岳父做寿,我与娘子去拜寿,岳母让我吃长寿面,那面好长,我要咬断时,我襟兄说长寿面不可咬断,要我站起来吃,我就立起来吃了,满堂的人就都笑我,说我真是傻子。我娘子就伤心了,回了家就关起门来哭,今日起来便让我这洗木炭。”

杨大娘子一听倒忘了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代那傻子着起急来说:“你这傻子,你还在这洗什么,还不快快回家去,只怕你家娘子是支开你去寻短见了。”

傻少年听了一楞问:“什么是短见?”

杨大娘子着急说:“寻短见就是寻死。”

傻少年听说,倒放下心来,低头继续洗他的木炭。杨大娘子更急了说:“你还不快回去,难道你不怕你娘子寻死?”

谁知那傻少年却安逸地说:“我家娘子不会自己去寻死的,我们成亲那夜,她便跟我说,要跟我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她要照顾我。等我以后学聪明就能照顾她了。我娘子从来都不骗我的。”

杨大娘子听他这般说,心想暗念自己这番便是死了,岂不负了夫婿痴情。便又问那傻少年:“若你家娘子真的生气,寻死了,你便如何?”

傻少年笃定地说:“我家娘子若是寻死了我也不怕,我便跟她一同死去,便是死也是要作伴的。”

杨大娘子听他这一说,心中百感交集,真个是傻子脑筋直,这傻子且信自家娘子不会独抛下他,她那傻夫又何曾不是如此。有道是一日夫妻百年恩,她又如何舍得下那可恨可爱的傻夫婿,只可恨那夏雨来,凭地将人如此折辱,害得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一念间,不由悲从中来,跌坐在那江边石上放声大哭起来。

夏雨来一边看着不由也有些犯痴。想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竟是幼时玩友,更令人伤心的是她嫁与傻子为妻,似这般花容月貌,竟付与浊水东流去,教自己以后这一点情思何处寄,夏雨来立在水中竟也呆呆地落下泪来,只连叹那造化弄人。

杨大娘子将那清泪浇了心中块磊,神思也慢慢清明起来,抬头见那洗炭少年立于江水中,正自痴痴落泪,瞧那俊秀面容飘逸眉眼,那里是什么傻子?联想起夫婿所说夏雨来模样,再细看间,依稀尚有那儿时之形容,心中便断定他是夏雨来,便知自己又受他戏弄,心中实是怒极。然转念间,更感这天地不全,人无完人,象他这样俊秀的男子,自然是闺阁女子心中似向往的人儿,但这些男子,往往便自以为风流,那里能将真情当回事。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尚且要受他折辱,若真把真情给了他,他还不把人心也碾碎了。再想自家夫婿虽然呆傻,但夫妻却是似等恩爱。她也不望丈夫恃强逞能,便这样夫妻相守平平静静过了一生,却不更清净。

杨大娘子打定主意,将那一棵寻死觅活的心收起,提起篮子回家。却再不看夏雨来一眼,只抛下一句话:“便是这一江清水怎洗得了乌骨珠。”

夏雨来装痴作呆将杨大娘子劝回家,听了她临走这一句话,明是说这浸在江中的木炭,那话中之意实实地却是在骂自己。自己的一番痴念无从诉,却在佳人心中成了骨质乌。他痴痴呆呆地上了岸,失魂落魄地游荡在江边。此时晚风已起,夏雨来身上衣衫具湿,魂魄不附,那江风一吹,不由激凌凌打出一个喷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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