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臂膀们高大身体下的少年，好奇扬起头看著跟柁一般高的渔夫走进殿内，破旧的粗布衫和磨损严重的法袍，杂草胡子跟头发长得满头满脸，要不是他的脸长得跟柁相似，遇到了会认为他根本是一个迷了路的贫穷乡下渔夫。

迪兹可的脸上比柁多几道清晰的皱纹，见到柁只嘿一声就算打完招呼，接下来一副来到都市的乡下人模样东张西望说：「不错的屋子嘛，你真的越混越好，这些是你的同事吧？救世主在哪啊？听说是一个小小鬼。」

柁尴尬的清清喉咙，被挡住的少年奋力跳起来挥动双手说：「我在这，你好！听说你很会抓鱼是不是？」

「哎呀？你在这？」迪兹可弯下腰打量瘦小的救世主，问：「您好啊，喜不喜欢吃鱼？」

「喜欢。」「真不错，我应该亲手抓几支来当礼物的！」

蓝色的身影闪到两人之间，无垠竟抢在苍仲之前打招呼说：「我是无垠雅陉。」苍仲惊讶中也连忙自我介绍，为了压过无垠口气多了一股亲热劲：「可敬的堂兄弟您好，我是苍仲雅贝尔，现任的臂膀！」

迪兹可毫不理会苍仲正要拍上肩膀的手，继续东张西望，问：「还少了一个家伙，那小毛头呢？」

柁清清喉咙说：「人都在这了，我是首席臂膀。」

「胡扯！小雷呢？」

「雷佩修斯他......」柁的欲言又止让他的兄长不耐的皱起眉头，催促说：「你把小雷藏哪去了？」顿一会口气变得相当不高兴，指责说：「你是不是把他搞丢啦！啊？不长进的蠢蛋，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人给弄丢！就我有你这样没用的弟弟，真是！」

当著其他人面给弟弟难堪，难怪柁觉得杰亚修斯还比哥哥善良多了......

宫女领班海莉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厅一角，无垠瞥一眼说：「会议室准备好了，请进去坐坐。」

迪兹可不领情地说：「我喜欢坐在台阶上谈事情。」「不，请！」无垠也相当坚持，最後一群人便簇拥著走上走廊。

海莉特对少年眨眨眼，将人拉到角落说：「你先弄个替身跟我进房间，这是无垠大人的命令......我在会议桌下装了东西你千万别乱摸。好了，要进会议室的话就要快！」

少年虽然听不大懂，但照海莉特说的很快就弄一个痴呆蠢像的替身，自己则一边隐身一边以魔法移动进会议室。

铺著水蓝色长桌巾的桌子相当大，足以坐二三十个人在此开会，在房门打开前少年便钻到桌子下躲好。

一进到桌底少年便注意到有一个看起来是小小的、被压扁的田螺，倒垂在桌面下方，看起来应该是以魔法运作的物品，想到海莉特的吩咐，少年整个人平趴在地板上，尽量离那个东西远一点。

几个魔法剑士走进会议室内，花了一番工夫才安排好位置，幸好桌子够大，几个长腿的人坐下後就算同时伸长腿乱踢一通也不会踢到躲在下面的人，而且又长又柔的地毯毛也让少年躲得很舒服，不怕不小心发出声音。

「我问你们，小雷人呢？」迪兹可一开口就问杰亚修斯的事。

无垠再次抢在苍仲前说话：「他失去踪迹了，我们不知道他的下落！」

「什么？那么大一个人会弄丢？别开玩笑了！」

柁尴尬的清清喉咙说：「他并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什么！」迪兹可重重敲了桌子，巨大的声音让躲在下面的少年吓了一跳，担心桌子会不会就这样垮下来。

「是这样的，亲爱的堂兄！」苍仲解释说：「我们是救世主的臂膀，虽然宫中的事我们多少也会插手，但担心黑死神对救世主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往来......」

迪兹可的脚趾甲脏脏的，鞋子也是草鞋......窝在桌下的少年很难不去注意到桌面下的脚，两兄弟的坐相都不大好，一坐下脚就翘起来。无垠跟苍仲的脚都很乾净──看到无垠的脚完全没有防备的摆在面前，少年真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手段来折磨这双脚，它们看起来真的很诱人，不管是搔脚底或放些东西什么的......在苍仲说话时，少年花了不少工夫控制双手，才让自己不要做出会害他被抓到的愚蠢行为。

无垠搬出厚重的文件，说：「这些还没加上封皮的资料，是尽可能收集到的黑死神犯罪记录──」迪兹可喉咙发出不悦的咕哝声，将整堆的资料啪啪的翻了翻。

「我还不知道在宫墙散步也有罪......」

苍仲这次抢到说话时机，开口说：「那是因为他是外国人的关系。」

掌有主导权的无垠说：「必须承认，这些资料并不完整，在我们所知的区域外也许他犯下的案子无以计数，比这里的罪行多了上百件、上千件......」

迪兹可把文件一推，大剌剌的问：「你们是要把他给赶出去？」

「没错。」无垠卡在苍仲说话前发出声音，说：「因为我们杀不了他。」

「我听说前几天有场决斗，刚好是你们家嘛？」迪兹可手指轻轻敲著桌子说：「所谓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指你们雅陉家族，因为他活像个潋族人，所以跟你们起过不少冲突......但你们应该最清楚他并不是潋族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无垠似乎脸色变得很难看，从鞋子就看得出来，他的脚趾硬的卷起来。少年发觉自己很难不去玩玩无垠的脚，而且想像中的玩法也从让人发笑的程度变得暴力多了......

迪兹可又翻动文件，低声说：「几乎全皇宫的人都要赶他出去啊？难道没人想过他为什么会留下来？」

桌面外的世界整个静下来，但底下的脚却都很不安定的摇动、抖动，或是踩著紧凑的节奏一下下顿著。

过了许久，迪兹可发出声音说：「让我跟弟弟好好地商量一下，你们请先回避。」

无垠跟苍仲的脚离开了，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又关起来。

柁份外尴尬的缩著脚，少年感觉到迪兹可似乎要臭骂弟弟一顿，一双脚不耐烦的拍打著地毯。

「混蛋家伙！他们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你这首席臂膀是干假的啊！」迪兹可突然咆哮起来，站直身体在桌子用力一拍。

柁在哥哥面前果然头都抬不起来，吭都不吭。

「小雷他...小雷不是你们能赶的人！就像你们杀不了他一样！」

迪兹可离开位子，大步的绕著桌子走动，要不是铺著厚厚的地毯，恐怕地板会被他跺出一个个脚印来。走了好一会他又坐回椅子。

「你也知道，我早在一年多前就被内定为臂膀，不过我却躲得不见人影，直到两个月前才回来。想不到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竟然代替我接下这个工作！我告诉你，你知道救世主的事有多少？答案是，你什么都不懂！」

柁抗议说：「但是我──」话还没说出来，迪兹可便打断说：「我们一族自异界召唤异世界的人来帮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或第二次了，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什么人可以当臂膀、什么人才可以当首席臂膀，你给我耳朵挖乾净了！」

迪兹可停了一会後，才开始说：「每隔几十年、约百年左右，雅贝尔族就会遇上难解的麻烦，这时，就会有人提议请救世主来帮忙解决！好啦，接下来问题就来了，什么都不懂的异界人要如何来帮忙呢？好，有臂膀全程帮忙──你知道个屁！」

柁跳起来叫：「哥哥，拜托你尊重点好不好！」

迪兹可等柁坐回椅子才继续说：「臂膀是哪来的？什么人能当臂膀？为什么？你都没想过吗？」顿一会後说：「首先，救世主帮忙解决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忙完的事，而且他们有心无心帮忙都不知道。在他们留在诺利亚界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留下子嗣，当他们离开後那些子嗣会融入雅贝尔的皇室血脉中，活化雅贝尔的贵族血统。当下一次的救世主来到诺利亚界时，所须要的臂膀就是这些人！」

柁跟少年听到这都倒抽一口气。

「其中，首席臂膀就是当中血统最为纯正的异界人子嗣！也是与下一次救世主最易接近的人。」

在柁还没回过神时，迪兹可又说出一句：「小雷就是这次的首席臂膀！」

柁喉咙发出一声咕咕声，不可思议的瞪著迪兹可。

迪兹可抖著脚，冷笑说：「你不知道啊？那你也不知道一柄巨大的剑，地钥，那是只有首席臂膀才能使用的武器。这些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躲在桌下的少年等了许久，才听到柁发出细微的声音说：「怎么可能......」迪兹可两脚在桌下抖啊抖、甩啊甩，冷笑一会才说：「好啦，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这群小丑到底想拿小雷怎样？」

柁说不出话来，迪兹可代替他说：「因为他长得活像潋族，所以不计一切要除掉他，除不掉就要赶走他？他这一两年吃的苦可比以前多，只因为证明了他胜过所有的雅贝尔贵族。」

「不...不......」柁说不出话来，舌头黏在嘴唇间蠕动著。

「在主神官要把首席臂膀这重要任务交给我时，有仔细的将情形告诉我，主神官为了小雷取得那柄地钥的事耿耿於怀。当我也知道地钥在他手上时，就明白我必须离开，因为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纵使他自己并不清楚，但他想离开也无法，因为一切都是神的意思。所以，我才尽量离开、推卸这项不属於我的工作，跑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抓鱼，只是没想到有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会来接替我的位子！」

柁好不容易恢复说话的能力，说：「不可能......他是杀了前一年臂膀才戴罪立功的啊......」

「不，那个应该是意外。以我认识的小雷，除非对方欲除他而後快并重下杀手，特别是......当有人要抠他眼睛时，他不得已之下才可能反击。一切一切，罪不在他。」

少年在桌子下点点头，很明显的，让杰亚修斯变成可怕黑死神的一战，的确不是他的责任。不过，到底那个黑死神是不是杰亚修斯呢？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是个谜。

迪兹可轻轻的敲一下桌子，说：「他一直因为被当成潋族而有麻烦，喂，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潋族？」

柁很快就回答：「没错，他当然是啊！」话才刚说完桌子外便发出一声哀嚎。

迪兹可咆哮说：「说你笨就是笨！你不是有见过真正的潋族人吗？」

「我哪有啊！」一声声的闷哼，柁快哭出来的说。

「小时候有一男一女的潋族人到我们家住过，你不是常黏著他们玩吗？啊？他们离开後还留下一颗留影石跟画像。」说到一半，迪兹可又吼起来：「你真是蠢透了，才少我几岁却笨成这样啊！你都白活了！」

柁的脸大概整个都绿掉，说：「我们家哪有认识潋族人......」

迪兹可冷笑说：「说你笨还不承认。那张图还在家中，回去看清楚。」

柁很快抓到一个重点问：「那就算小雷不是潋族人好了，他怎么可能是首席臂膀？」

「你知道上一次来到诺利亚的救世主的事吗？当时有两个异界人的事你知道吗？」

「我......我有听小雷提过，但我以为那是疯老头的胡说八道......」柁声音越来越低。

迪兹可叹气说：「知道当时事情的人中，剩没几个，人家说话还不好好听？笨啊......」

柁抗议说：「那又跟小雷是臂膀的事有什么关系？」

「以我所知，七十多年前有两个人，一对情侣的样子，但双方却对彼此恨之入骨，男的好像被女的给切掉命根子，後来女的则死在另一边的人手中，双方战斗之惨烈、之血腥让後来雅贝尔族难以启齿，所有的事都被改写了。当时并未有异界的血脉留下，至少大家一直这样认为，而且臂膀的由来也被自历史中洗去，有关的文书都在一场火中焚毁，老者也凋零了......但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听说当时东的魔法士曾帮忙过，也许，小雷就是当时被藏到东保住性命的唯一异界子嗣！」

少年跟柁同时吃惊的无法思考，张大嘴愣住。

「你们这些冒牌货还想把他给赶出去？我是不知道国王他们怎么想的，但是，他们应该知道小雷的身世，所以怕他报复，但又须要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其他人制衡他。如果你们真的把他弄死或赶走，那就是雅贝尔族的灭亡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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