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无礼？你们只是关心你们的兄弟，并无任何过错。”诺丹忙扶住两人弯下的身子，仔细打量，两人都有着如他们父亲一般的骄傲之情，但这骄傲并非浮于表面，而是从血液和骨子里散发出来：正直、善良、诚实。

“老朽的内人和小女儿都在偏殿，“伯爵将头转向宫殿一旁的一道华美的大门，半开的门里不断传来那些高贵倩影的清脆笑声，“待会儿先生一定要见见老朽的小女儿，她和你一般年纪！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小鸟儿！”伯爵呵呵地笑起来。

原来女人们都在偏殿。诺丹现在才注意到自身所处的正殿只有一堆男人的事实，女人们在广场就下了马车，之后便由一旁的偏梯进入偏殿，她们将在那里进行晚宴，优雅地闲聊，直到宴后的舞会拉开帷幄才会来到殿旁的巨大舞池里与男子们共舞，接着――征服男人的心。诺丹一眨不眨地盯着半开的偏门，那门仿佛就是个半遮半掩的少女，几个蒙着面纱的贵族少女被他的视线一扫，飞也似地飘离了门边，洒下一串沁人心脾的笑声。

招呼、回礼、喝酒。诺丹答应改日应邀去玛利柯伯爵府上作客后便告别了伯爵，而后，诺丹便成了宴会上的明星。同时获得圣廷和皇帝的封赐，年仅十八岁，气质高贵，医术高明――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引发人的兴趣呢？不过，既然这场宴会是整个塔科的盛事，就不可避免地要遇到某些人――菲利斯；图亚安的双眼狠狠地瞪着诺丹及他身边的人群，眼光里的寒意隔离三尺也能清晰地察觉出来。这个在诺丹看来莫名其妙惹上的冤家此刻正端着水晶酒杯，踩着沉重的步子向诺丹走来，旁人见状立刻胆寒地闪开一条道来。

“佩拉帝阁下，很风光嘛！”菲利斯英武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

“不比阁下的荣耀。”诺丹仰头说道――身高的差异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这种令他颇感颜面有失的动作。

“看来，阁下对一月后的决斗很有信心喽！”话音刚落，周围嘈杂的人声便立刻静了许多――一个月后，这两个年青人将为了争夺大陆上最俊美的王爷的倾心而进行一场决斗，贵族们都知道。刹时间，饶有兴致的、看好戏的眼神不一而同地纷纷投向这方寸之间。人们在等待着诺丹的回答。

“十足的把握不能说有，因为阁下是一位极有能力的人。”诺丹作出了一个令人惊奇的示弱之言，顿时，轻蔑的目光四起。

“我现在能保证的是――我不会败。”诺丹将声音提高，这换来了一片惊疑的目光――决斗中双方的生死是一种是与否的关系，不败即为胜，但从话里的意思来看，眼前的少年似乎又不是在说自己会胜利。众人开始迷惑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否真正懂得“决斗”的涵义。

菲利斯轻蔑地一笑：“那么――我拭目以待！愿神赐你好运！”随后菲利斯伯爵便转身离去，正巧与闻见骚动前来探个究竟的瑞安王擦肩而过，两人互看一眼，菲利斯对安迪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后，两人继续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你能活到决斗之日吗？”瑞安王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直到诺丹身边，劈头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王爷的消息很灵通啊！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别人心情。”诺丹端着水晶酒杯略一偏身轻声道：“不过，王爷大可放心，您的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言而有信！”

瑞安王眼中凶光乍泄，闻言又收敛而去，冷声道：“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一个情报容器还这么悠闲！”

诺丹闻言呵呵一笑，便不再置言，就在这时，长号齐鸣，众人将脸齐齐转向同一方向，数千人的注视下，塔科皇帝米诺斯八世带着皇家的威严与贵气极有气度地由次第打开的宫门内缓步来到殿中，一时间众人一膝及地齐称万岁，几名外国使节及圣廷主教以手抚胸代替跪伏礼。

“众卿平身！几位使节替朕向贵国皇帝问好，希望你们今晚能尽兴！”皇帝仿如温和的长者般向众人频频点头，花白的头发及脸上的皱纹掩盖不住他深沉的双眸，岁月只会增加他的威仪，而不会使他显得老态龙钟。诺丹起身年头他身上并不过分奢华的衣饰，心中缓缓点头。在众人的一片祝寿声后，皇帝面对群臣言语铿锵地说道：

“朕今日六十大寿，能看到如此富饶的塔科，实属欣慰！塔科的今日，离不开众卿世世代代的忠诚与努力――借此吉日，朕敬诸位一杯！”说着，皇帝便从侍者手中接过用金杯盛满的美酒一饮而尽，还将杯口朝下向众人展示滴酒未剩，这个举动立刻迎来了众人的欢呼与掌声。诺丹心里浅笑着――这位皇帝似乎曾在军队待过，这样豪气的举动竟也能从一个皇帝身上看到，一般贵族是决不会将酒一口饮尽的。

众人举杯，刹时水晶杯的叮咚声在这个广阔得令人心生敬畏的大殿里层层漾开，而皇帝则兴致勃勃地坐下来与大臣们一同进餐――当然，大臣们站着，皇帝坐着。

“那边那位正与陛下遥相举杯的是陛下的皇弟、瑞安王的父亲――奥利弗亲王；同时举杯的是在塔科位及宰相的卡诺斯；图亚安，也就是菲利斯；图亚安的父亲……”沙亚用酒杯代手指着宴会上的风云人物，依次给诺丹介绍着。

“等等，亲王阁下看起来如此谦和――怎会教导出瑞安王那样……性格刚烈的人？”诺丹想到了安迪那让人不敢领教的孤傲性格，不禁出声问道。

“这个……有传闻说幼年时期的瑞安王阁下曾在一次出游中遭遇伟大的战神，从那之后便得了这一身的武艺与魔技，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性格变得有些刚烈吧！”沙亚开始将他脑袋里装下的那些个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倒了出来，令诺丹大为怀疑沙亚是否有打听他人隐私的癖好。

宴会继续进行，但大多数盛年男儿的注意力均被偏殿内不时发出的一串娇笑吸引而去。诺丹的眼球同样也跟着转移过去。

“想引起注意吗？我的朋友，”沙亚轻声问道：“你只需要走到大殿中央将你最引以为傲的学识向众人展示就行了！一定会奏效的，我的朋友。”

“不……只是……男女不在同一地点用餐，似乎太……”

闻言沙亚那端着酒杯的手一紧，声音忽然变得极为低沉：

“我的朋友，记住：你刚才的话千万别在他人面前提起！”沙亚沉重地叹口气：“昨晚在圣堂前处死了十五人――其中不乏在贵族中极有威望的人以及有名望的诗人和学者，他们全是因用言不慎而被定刑的……”沙亚转头看着诺丹的黑眸：“他们的身体被三支一米多长的刑刺穿胸而过，但他们并没死，他们被悬挂于王都的肯明斯大广场，直到血液流尽，魔鬼来将他们的灵魂带走为止……我是为你好，朋友……神圣教义中规定：女性不能与男性共同进餐，因为她们是有罪的生命，她们是一切诱惑的根源。”

诺丹看着那道镶满了耀目宝石的旁殿大门，默然无语。

“还有，我的朋友，”沙亚将视线投向大殿另一头：“那边那个正在与陛下谈笑的蓝袍男子你看到了吗？”

诺丹顺着沙亚的视线看去，一个令人不得不驻足欣赏的身影映入眼帘：雍容、高贵、华美、典雅――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个男子，他有着一头白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肩而下，在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下，那袭白金色折射而出的光芒恍若一道薄雾般的光晕，将男子轻轻缠绕，又似将他缓缓托起，那仿佛是由内而外的神圣光辉将他层层环绕，让人看不清虚实。诺丹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件水蓝色镶金边的长袍，也注意到了胸前那条长及过膝的金色围巾――除了颜色之外，和沙亚的穿戴一样。

“他是圣廷生命之神下的迦泽尔大主教，是个可怕的男人。”沙亚的声音如冷月般清冷。

“这么年轻的大主教？”

“不只是年轻。知道圣廷裁判廷吗？那些手执神之剑的‘裁决者’们，”沙亚轻抿一口酒：“他们的指挥者就是这位代表着生命之神的迦泽尔大主教阁下。”

诺丹用手摸摸胸前的水晶胸，问道：“为什么不是由教宗阁下……”话未说完，沙亚便将诺丹手中的酒杯推向诺丹嘴边，诺丹顿时便闭了嘴：裁判廷可谓是圣廷唯一的武装力量，这个力量在谁手上谁就是圣廷真正的教宗阁下――当然，这样的想法要是被他人听到，恐怕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平复风波。这样说来，两年前才结束的圣战看来是由这个男子领军的……

诺丹再次将目光投向迦泽尔生命大主教，此时这位英俊得不似人类的男子正微微笑着，静静地聆听周围人们的谈笑，仿若教堂中壁画中的生命之神般，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透出无限温柔的目光。

终于，在宴会进行了两小时后，心思早已不在美味的菜肴上的男士们眼瞧着魔法沙漏的细砂慢慢流下，便迫不急待地走出了大殿，穿过一条条宽大华美的走廊，一齐来到了离大殿不远的皇宫舞池里――他们将在这里与一些轻盈美丽的精灵共舞，整夜不停。

女人们也是由走廊里过来，她们步态轻盈如夜晚的和风，衣服沙沙作响，一方柔纱轻掩玉面，使人看不清面容，但那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眸，却让人流连不已，或灵动大方，或娇羞可人，各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仿如一只只明丽的彩蝶。她们云似的发上的羽毛和纤细的手中轻轻执住的羽扇一同在风中摇晃着，那方面纱也随之一起律动着，朦胧的光芒透过来，依稀可见那面纱下柔美得醉人的线条和一朵微抿的红瑰。

夜，这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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