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有余震,时大时小,她妥协,“那你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宋朝啸遵守约定,每天都会打来电话报告自己的情况。时间一长,朱一红总担心宋朝啸会不会患上抑郁症。
“才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就断手断脚!”他叹息。
朱一红劝慰他,“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沉吟,“如果我也断手断脚,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朱一红犹豫了一瞬,“或许会,或许不会,”又道,“会!”
“真的?”
“嗯!”
我已经这样直白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这头猪!朱一红在心中暗骂。
有一次,深夜了,手机响起,朱一红按开通话。
“对不起,这么晚打搅你。”
“没事,你怎么了?”
“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朱一红笑,“有什么好听,我又不是苍井、空。”
宋朝啸也在电话里笑。
“你要不要回来,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
“不行!”他拒绝。
于是,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再也不提“回不回来”的话。
五月下旬的时候,天气升温,知了叫个没完。
朱一红没有问张然什么时候上班,也没有问张然他女朋友的情况。
吃饭时,张然妈提及他的女朋友,会被他打断,“妈,你就不要多问了。”
然后把朱一红喜欢的菜夹到她碗中,貌似无意的问道,“你和宋朝啸怎么样了?”
她已经没办法像过去那样激烈的回应他,她变得冷静许多,“就那样,暧昧不清。”
“你喜欢他吗?”
“不讨厌,等他回来也许会在一起,他人很好!”
张然妈插、进来,“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姑婆看看!”
“宋朝啸你不认识吗?”张然显得不耐烦。
“你高中同学,长得很俊俏的那个?”
“嗯!”
张然妈察觉到桌上的人都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便将话题带到另一边。
朱一红胃口缺缺,扒拉两个借故离开。
门前的水泥路两旁,铺满打好的油菜籽,日头很烈,连鸟儿都躲进林子里乘凉,走了两步,又折返。
心浮气躁,惶恐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每天晚上,宋朝啸打来电话,对于他的焦虑、烦躁,朱一红全盘接收,她很安静的去倾听他的烦恼,这也许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不管他说了什么,也不管他说了多久,她都会安静的倾听。
有一天,宋朝啸发泄完毕,郑重其事道了一句,“我爱你!”
朱一红脑袋发麻,问道,“什么?”
“我爱你!你要等我!”
在朱一红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对方挂断了电话。
而再联系的时候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简直不负责任。
某天中午,很难得,居然在这个时候,宋朝啸打来电话,朱一红突然感到,这个月里,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也许比过去的几年还要多。
“志愿者越来越多,我可以偷个懒。”
“你还真是争分夺秒的打电话……”听筒里突然传来杂音。
“你稍等,信号不太好,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你打电话,我得走到另外一处去……”
朱一红静静的等待。
大地轻微的一晃,电话那端还是没有反应,朱一红道,“你刚刚感觉到余震了吗?就一抖,也不知道震中在哪里……喂……你还要多久啊?喂……你那边怎么轰隆隆的声音,是信号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了
天空很蓝,蓝得发亮。
院子里贴墙的位置栽了一棵枇杷树,墙头挤满了麻雀,还未完全熟透,便被啃得只剩下果核。
朱一红曾对宋朝啸说起过那棵树,结的果实很甜。害怕被讨厌的麻雀惦记,她早早为枇杷套好袋,“等它成熟的时候,我请你吃。”
还有自家后院的两棵樱桃树,红红绿绿,很好看,她也对他说过,“等它成熟的时候,我请你吃。”
高中的时候,原记是最奢侈的消费,他们约定好了,等他回来时,定要奢侈一次。
但是,一切都止步于那“轰隆隆”垮掉的半匹山。
返校、大四、实习、毕业,按部就班。
眼泪浇灌的成长,使她脸上的朝气仿佛蒙上阴影。
她时常语无伦次,当被叶诗文问及位置的时候,她会前言不搭后语,“食堂……不是……鱼池附近。”
哪怕是最简单的,“午饭吃了吗?”
她也需要考虑良久,“没有……噢……吃了!”
混沌度日,她得很努力,才能使自己不去想起宋朝啸。
但是他陪她上过课,他陪她吃过饭,他陪她跑过步……校园里每个角落都是他的影子,像索命的鬼魂那样无处不在。
“你为什么不说话?”那时,她撕心裂肺的冲着电话里的人呐喊。
当张然走到院子时,她皱着眉头蜷缩在地,泪水布满整张脸,发不出声音,只依稀看出她的唇形,“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手机因为双手无法握紧而坠落在地,零件散开。
张然看到朱一红捂着胸口栽倒在地,一声脆响后,她闭上眼。
他抱着她冲出院门。
他以为到了医院就没事了,半夜里,睁开眼,床上空空如也。
许久以后,叶诗文说起那段往事。
“找到你的时候,你把我们都吓坏了,就躺在他家的沙发上,桌上还有新鲜的玫瑰,你就抱着他的相框,一动不动。”
朱一红对上叶诗文的眼睛,“你们看到那个画面肯定觉得挺可笑吧,要死要活的样子。”
叶诗文续道,“没有,怎么会觉得可笑,你小叔冲上去就把你抱住,也许他也挺难受的,然后你放声大哭,声音很大,震耳欲聋,很绝望的大哭,那种绝望感染在场的所有人……那个画面我至今记得,还有那束玫瑰,但是,我想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你。”
叶诗文问出那个困扰她良久的问题,“你一定很爱他吧?”
她摇了摇头,“是因为有限的时间里,我竟没有爱上他,心里才会那么痛苦。”
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五月过后是六月。
她路过学校的篮球场,透过铁丝网,仿佛能够看见他,他灿烂而恬不知耻的一笑,冲她挥一挥手,她总是一个白眼,再夸张的对着地,“啊呸!”
他毫不介意,走到铁丝网旁,摆出一个浮夸的造型,“嗨,美女,能否赏个光,陪小爷看个电影。”
回应他的不是“神经病”就是“流氓”!
大四这一年,就像风中的蒲公英,没有目的的飘零。
离开校园,和一群在社会这个大染缸历练许久的人打交道,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喝去,谈不上尊重,谈不上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