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鹞上的三人惊恐万状,拼命地踩着翻板。他们实在是吓破了胆!见着猫隐村,什么也顾不得了,直直地俯冲下来。“喀喇喇”“轰轰隆”几声,三只风鹞子齐齐撞在左近的一座房舍上,顿时坍塌了一个大洞。飞砂走石中,一条人影从屋中逃了出来,躲得远远的,这才转身怒骂道:“什么人来猫隐村撒野?”
绿筏惶急地指指天空,对着她大叫道:“青姐姐,天上,天上!”
那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美貌女子,身上只胡乱裹了一条毯子,体态婀娜苗条,雪白的双臂和大腿尽皆裸露在外,一手轻拍胸口,显是又惊又怕。她听到绿筏呼叫,霍然回头,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朝他冲来,她似乎一时吓得呆了,身子一动不动。
绿筏又哭又叫,众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霍香忽然大声叫道:“宋师哥不要!”
那火球勘勘飞到女子身前数尺,突然轰地分崩离析,化为乌有。那女子连退了数步,一跤跌坐在地,纤手紧拽裹身的毯子,脸色苍白。
绿筏欢呼一声,奔过去抱住那女子,哭道:“青姐姐,刚才吓死我了!”秦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扶着绿筏勉强站起,身子仍有些颤抖。她忽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染得胸前的毯子一片艳红。绿筏担心地搂着她。秦青一言不发,拉了绿筏去房间,预备先借一套她的衣服换上。那条毯子实在太小了,裹得住这里,裹不住那里。
钟照临率人救起了撞毁风鹞子的三名剑巡,幸好这几人早早跳了出来,只受了些皮外伤。叶倾被飞来的石子刮了一下脸,隐隐生疼。他见霍香睁大了眼睛,一直愣愣望着天边,这下又大声喊:“宋师哥,是你么?”声音远远地传出。天边出现两个黑点,越来越大,竟又是两只风鹞子!
钟照临神色凝重,向那死里逃生的三人道:“张悦中,怎么回事?那是阿龙和阿虎吗?”
张悦中惊魂未定,指着鼓风飞来的两只风鹞子,战战兢兢地道:“不……不……他们……”
转眼间,两只风鹞子已经飞到,咻咻两声飞过他们头顶,优雅地转个圈,又飞了回来。两只风鹞上各跳下一人。其中一人撑着一顶红伞,另一人手臂举起,将一柄折扇在头顶团团旋起,轻飘飘地从空中凌风落下。
钟照临见这二人年纪甚轻,但神情潇洒,光彩照人。一人白衣胜雪,剑眉入鬓,英俊儒雅。另一人明明是一介男子,偏穿了一身粉红衣衫,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别扭,眼睛稍有些嫌小,却是炯炯有神,顾盼生辉。这分明是两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叶倾见这二人装模作样,自命不凡,一个自恋得紧,从头到脚一身的白,手里拿着一把古里古怪的大扇子,摇啊摇的,扇面上尽是莫名其妙的鬼画符。另一个更不着调,一个大男人穿得男不男女不女,偏生还撑一顶红伞,,难道你知道今天要下雨么?
霍香轻呼一声,三两步奔到他们身边,拉着他们喜道:“宋师哥,赵师哥,终于见着你们啦!我差点……差点……”说着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宋白与赵粉万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他们最最疼爱的小师妹,都是又惊又喜。赵粉把伞收起,笑嘻嘻地就要来抱霍香,嘴里念叨:“小师妹,师哥可想你想得苦啦!”被霍香轻轻躲开,笑嘻嘻地拉着宋白,吐吐舌头道:“宋师哥,你们怎么来啦?爹爹知道么?不是瞒着他老人家偷偷溜出来的罢?”
赵粉笑道:“咱们是奉了师父之命来……”却被宋白打断,用扇子骨轻轻敲了下霍香脑袋,笑道:“还不是为了你!师父他老人家这次下了死命令,我们若是找不着小师妹你啊,就都不用回山啦!”
霍香捧着头大声呼痛,趁宋白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扇子,又跳又蹦,欢呼道:“那咱们就都不回去啦,省得听我爹罗唆!”
叶倾见她与师哥相遇,同门之间情谊深厚,既替她高兴,又觉得怅然若失。抬头见一只孤雁呀呀地掠过长空,心想是不是该自己离开了?想起这几日与霍香共历患难,形影相从,听她老是小光头小光头地叫他,嫌他找的食物难吃,苦着脸说要吃烧鸡……真又觉十分的不舍。
忽听远处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两条人影急急向这边奔来。钟照临叫道:“阿龙,阿虎,是他们!”来人年纪甚轻,长相颇为相似,似乎是兄弟俩。阿虎手里抱着一个黑袋子,跑得气喘吁吁,见着钟照临,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阿龙身上背了个人,大汗淋漓,抿着嘴,脸色铁青。阿三阿四忙上前接过他背上之人,一照面之下,不由啊的一声惊呼。是郭简!
钟照临忙探他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稍稍松了口气,沉声问道:“怎么了?”阿龙不断喘气,抿着嘴,一指阿虎手中的袋子。阿虎一边哭一边把袋子放在地上,却不去解开。
这时绿筏领着秦青换好了衣服,正从屋里出来,见钟照临弯了腰去解地上的一只黑袋子,旁边一个年轻后身坐在地上哭得眼鼻通红,好奇地上前去一张。就这一张,直吓得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秦青换了一套淡绿色衣裙,因不是自己的衣裳,有些嫌小,但更衬托得她身材玲珑苗条,她只瞟了一眼,立即背转了身,手捂着嘴干呕起来。
钟照临一解开袋子,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装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半截身子。他上身完好无缺,自腰际而下却只剩了血迹斑斑的白骨,就像是一条鱼从尾巴开始被人吃掉一半,剩下一半的鱼骨头。
纪云章只向着残缺的尸体瞧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泪鼻涕迸流,哭叫道:“是小骆,是小骆啊!”
真的是小骆。昨晚,连夜飞行的剑巡们遭了不知名怪物的攻击,郭简、小骆等几名剑巡下落不明。谁知仅仅一日之隔,竟已是一人昏迷,一人惨死的局面!
众剑巡人人脸色铁青,阿四平素与小骆颇为交好,这时早已泣不成声。他弯下腰去欲将袋子拉上,他再也不忍看下去了。身后伸过一只手轻轻一拽,拽住了他胳膊,有人道:“等等!”阿四回过头去,见是一身白衣飘飘的宋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阻拦他,不由有些愕然。宋白眉毛一轩,松开手,微笑道:“抱歉,可否容我一观?”
阿四正要拒绝,赵粉哈哈一笑,上前搭住他肩膀,一指小骆的尸体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他?想就让开罢!”说着嘻笑着将阿四挤到一边。
宋白从怀里摸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漾着一圈淡淡的金光。他俯下身,细细检查小骆的身体,从头部开始一寸一寸检查过去,拨开他嘴,将指头伸进去绞了一绞。宋白一直微皱着眉,他又将小骆翻了个身,撕开他的衣服验看。钟照临等人见他胡乱折腾小骆的尸身,都心生不满,欲要呵斥。赵粉嘻嘻笑道:“诸位少安毋躁,马上就会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