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静悄悄的,大虎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我过去推了推他的脑袋:“醒醒啦。”
大虎忽地站了起来:“咳,我还以为是队长来了呢。四哥,打饭不是还早着呢吗?”
我坐在他的旁边,递给他一根烟:“是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出来看看你嘛。”
大虎嘿嘿笑着给我点上了烟:“说实话,我真崇拜你,你是我在这里见到的唯一的一个好人。”
呵呵,这话我爱听。我矜持地说:“大虎啊,有时候我对你横了吧唧的,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你四哥就这么个臭脾气……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儿就来找我。”
大虎把两条草履虫一样的眉毛撇成八字,貌似十分感动,摸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手,颤声说:“四哥,谢谢你,我啥都不懂,也没有什么亲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按摩……”
“好了兄弟,”听了这些话,我很激动,好像没有太大的理由,只觉得心中热lang滚滚,“好兄弟,哥哥我最近老是惹麻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政府不理解我,朋友们也老是误会我。有你这句话就成……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挺起来四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虎把我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胸口上,皱眉嘬嘴,继续发情,“你听听,你听听,你听听我这心跳的啊,都要窜出来了。从今往后,我铁心跟定了你,除了死以外,啥事儿我都跟你一起挡!”
我慢慢把手抽回来,狠劲地摸了一把脸,不行,要掉眼泪。
正一下脸,我赶紧调了个话题:“咱不说这些了。你是为什么案子进来的?”
“案子?亲哥哥哎,我那点事儿也叫案子?唉,一提这个我就难过……”大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捻了捻烟丝,接在抽着的那根烟的屁股上,喃喃地说,“前年有个混帐东西去我们村里收白菜,欠了我八百斤白菜钱不给。这不,到年关了,我没钱过年呀,就上他家里去要,谁知道他老婆出来就跟我吵上了,那意思是爱谁谁,没钱给。看看要帐没门儿,我也就不跟她吵了,推上他家的自行车就走了。你猜咋了?他娘的,判了我个抢劫罪,三年。你说我冤不冤枉啊我?”
你冤枉什么?比起我来,你差远了。我没有放声,干笑了两声又问:“你的小名叫大虎?”
大虎笑了笑:“咳,什么大虎?那是老鹞子给我起的外号。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姚哥什么年纪,就叫他大叔……我们那个地方叫大叔,发音不大对,就成大虎了,嘿。”
原来如此……我刚笑了两声,老鹞子就出来吆喝上了:“出工啦!”
一吆喝出工,打饭的时间也就到了。我用力握了握大虎的手,转身去推我的饭车。
垂头丧气地走在去伙房的路上,我又看见了我的孙子陈大郎,正带着一队犯人喊操:“呀咿呀!呀咿呀!”脑子里忽然想起汤勇的那声著名的“咿呀”来,我不由得唱出了声音:“咿呀咿儿哟,咿呀么咿儿哟……”
伙房的老孙似乎知道了我的“排骨案件”,冲我嘿嘿地笑:“兄弟,排骨好吃吗?”
我没有抬头,心里依旧“咿呀”着。好吃个屁呀,这辈子我恐怕要戒掉排骨了。
在车间外的操场上,我看见老辛手里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往队部赶。我冲他打了一声招呼:“辛哥吃饭了?”
老辛猛一抬头,尴尬地朝我一笑:“吃了。我去给杨队送份材料,这季度要给我减刑。”
刚飞走的那只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又飞回来了,蹲在一个树杈上“哇”地喊了一嗓子——减个屁!
抽空去找了杨队,杨队让我写一份检查,然后换黑板报,回去继续面壁。
我觉得我写东西还是很快的,趴在花坛的台子上,没用多长时间就写好了稿子,那份可谓深刻的检查也被我写得有声有色,空喊了许多口号,就是没写具体“贪污”了多少排骨。匆匆忙忙地换好了黑板报,我推起饭车大步流星地往监舍跑去,脚步有些发飘,我要趁老鹞子还不知道我应该在走廊上面壁的时候,抓紧时间睡上一觉,这几天我太困了。
监舍里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我趴在窗口上往外一看,林武光着膀子在双杠上上下折腾,身上的刺青在阳光下格外扎眼,像泥浆里的鳄鱼。老鹞子正跟几个内管值班的在操场上打篮球,一个个汗流浃背。大虎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太监一样,在旁边忙碌地拣着球,不时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嗓子:“好家伙,姚‘大虎’好球!好家伙,又进啦!”他可不管你进没进球。
这一觉睡得真爽,直到林武叫我起来打饭我才睁开了眼睛。
送完饭,我又回来睡下了,惹得林武在一旁直嘟囔:“他娘的,整个一个睡不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犯人们都收工回来了,走廊上闹嚷了一阵,便在大虎的咋呼声中安静了下来。
我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只有大虎一个人在悠闲地踱步。
见我出来,大虎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四哥你可醒了,我还等着给你拿腰儿呢。”
看着他堆满晦气的脸,我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莫名地有些反感,嘴里“嗯”了一声便奔了厕所。
大虎像条尾巴似的跟了进来:“四哥,来根烟抽抽呗。”
我正在撒尿,腾不出手来给他拿,瞅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大虎可能是以为我不高兴了,讪讪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