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个中年人看得我有点发毛,本地的男人,即使有络腮胡的人,也会刮个干净,这样才符合镇长提倡的卫生条例。更不会有人裹披风。
他就这样看着我,足足有五六分钟。原本我打算下去道歉,但是现在被他看得尴尬,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该上前。
良久,他从披风里伸出左手,把插在他头发上的纸飞机取下,朝我扔了过来。这种折法的纸飞机构造我很清楚,决计不会飞出直线,通常是在空中盘旋几圈,然后缓缓栽下。但是被他掷出后,并没有盘旋,而是直直的朝我飞来,“唰”的也插在了我的头发上。
“哈哈哈哈”从他那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小子,你好啊!”他冲我喊到。嗓音响亮,比上次镇长拿着大喇叭宣传政府的最新公告时更响亮。
“大叔,不好意思啊。”我可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嘴巴甜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吧。我取下自己头上的纸飞机,在手里把玩着,“你是来走亲戚的吗?我可以带路。”
“哈哈,差不多吧。我来拜访……一个朋友,小子,你认识镇上姓张的人吗?”
虽然我国单姓的人很多,但是“张”在单姓里的比例很小,具体到我们的镇子上,也就只有一户人家姓张――就是我家。难道这个中年人是来找我爷爷的?或者找我的大哥……
“我姓张。”说着我把纸飞机放下,一会小辛格若是来了,看到它,也就知道我是有事情走开了。我朝那个中年人走去。中年人再一次定定的看着我,足足两分钟。“小子,很像啊,你和你的父亲。”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叔你认识我的父亲?”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
“那大叔你要失望啦,他不在家。”
“我知道,我可不是来找他的。”
“那你……”
“好啦,小子,带我去你家吧。”
说实在话,这是我第一次听人提起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没有提起过他的这个儿子,我的大哥二姐三哥也没有提起过他,连我的母亲都没有提起过她的这个丈夫。而我的记忆中,除了在我入学前的那一年,我的父亲回来住了小半年外,记忆中便再无他的任何影踪。
中年大叔立刻激起了我的兴趣。他若是我父亲的朋友却不是来找我父亲的,那么回来干什么呢?莫不是我的父亲在外面的世界赚了大钱,干出了一番天地,来把我们全家接过去?
别了,桃桃。别了,小辛格。
我的家离镇子口并不远,只走了七八分钟路就到了。“爷爷,大哥,有一个客人,他说……”我和中年大叔走到院外我就对着里面扯起了嗓子,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了。
我的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中年大叔时,一脸诧异。
在我的映像中我的爷爷从来是相当镇定的,我10岁那年,大富翁谢克加不知道招惹了谁,有一个召唤师在湖里召唤起无数的吞噬蛭,围攻岛上的三个镇子。青年治安巡逻队的队长(就是那个契约剑士)带领全队用重型火器轰击爬上岸四处攻击的吞噬蛭,当时恐慌的气氛在岛上蔓延,但是我的爷爷却很镇定。还有一次镇上的杂货店发生火灾……何以我的爷爷见到这个裹着披风,满头邋遢的棕发,蓄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会如此诧异?
“哈哈哈哈,大叔,好多年不见啊!”首先打招呼的是中年大叔。“进来坐吧。”我的爷爷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表情,招呼道。同时朝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的母亲似乎也认识中年大叔,但是在刻意回避,她沏完茶便急急的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我的爷爷,中年大叔还有我。以下是我爷爷和他的对话,我插不上话:
“是他让你来的吗?”首先说话的是我的爷爷。
“哈哈,虽然我和他,可以说是挚友,但是现在和他并不在一起呢。我和他不同,更愿意享受这个世界。”中年大叔说着将整个背靠在椅子上,“最近和他见面,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了呢。”
“那么你来干什么!”爷爷突然有些怒意。
“最近在到处旅行呢,大叔。只是偶尔路过这里,来拜访故人,毕竟年轻的时候受过大叔很多照顾呢。”他顿了顿,“哦,刚才在镇子口看到了这小子。可是吓了我一跳。”中年大叔的后半句,是盯着我而压着嗓子说的。
“这么说,你果然是为了张祠而来!”爷爷的嗓门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大叔!如果说我的到来,和这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你是不会相信的吧。但如果说完全是为了他……我只是来看看,18年来他到底成长了多少……”说着中年大叔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在村口初见面是的眼神一模一样。
“张祠,你先出去吧。”爷爷对着我挥了挥手,我本不想走,他们似乎在讲关于我的事情,似乎是很重大的事情。但爷爷的话,我也不敢违背。只得悻悻的离开,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靠在椅背上的大叔又对我喊道:“小子,不要走远,不要偷听!哈哈。”
我走到院子里的靠椅上,坐下,静静思考刚才爷爷和大叔的话。无疑,他俩谈话中提到的那个“他”,一定是我在外面世界的父亲。而从大叔的话里,似乎可以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就是我父亲的好友――大约是和我同小辛格的关系一样吧――年轻的时候似乎还受到了爷爷的很多照顾,这么说他原先也是这个岛上的居民吗?是和我父亲一同离岛出去闯荡外面的世界的吗?但是似乎他们又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在外面的世界分开了?走散了?或者和我父亲意见不合各奔前程……最奇怪的是关于我的内容,我在镇子口吓了他一跳?是的,当时那纸飞机插在了他的头发上,如果不巧,当时飞机飞得略低,就可能砸向他的眼睛……我的爷爷说他是为了我而来?大叔又说看看我18年来成长了多少……难道我出生的时候那个大叔也在?我的家族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关于我的……真是越来越乱。当遇到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不如不想,顺其自然。
我在院子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屋内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无聊。虽然那个大叔让我在外面等着,但充其量他也不过是我父亲的好友罢了,我可是实在没有必要听他的话在院子里傻等着,现在我应该去找小辛格,他看到了我的纸飞机,不知道会不会等我呢,照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等我的吧。如果他回家了,那就挺糟,我得去找桃桃借她的自行车用――小辛格的家离我家可是很远的。
但想到因此能再见到桃桃,我的心里又不住的高兴。桃桃家信奉的宗教规定,女孩子成年以后就应该将自己的全身用黑绸或白缎(用黑或用白据说有很严格的规定,当年桃桃和我讲过,但是我没记住)裹起来,眼睛都要用薄纱蒙着。直到成婚那天由新郎褪下,之前就连家族中的男性长辈都不能看到她们的半点毛发、皮肤。
虽然桃桃还有大半年才成年,但那时候我应该和小辛格正在进行我们的成年旅行吧。在她成为人妻之前,我将在也见不到她了。嚯,现在去借她的自行车,正好再多看看我的“少年妻子”。
正当我就要走出院子时,屋子的门突然开了,无声无息。
“哈!好小子,让你在院子里等着,你倒好,要去哪里?”络腮胡大叔装做生气的样子,冲我喊来,但我分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笑意。相反的,站在他边上的、我的爷爷,却似乎真的很生气。他到底在气什么呢?让我留在院子里等着的可不是他呀。
“那么,你决定了吗,小子,你的成年旅行,你要去哪里?”中年大叔突然提到这个,让我很是惊讶。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是的,大叔,如果你不是刚才突然出来,我正准备去找我的朋友,他年龄和我一样大,商量一下旅行的事情。初步打算绕着这个湖,围绕着这个湖的那些城镇旅行,但事情还要和我的朋友商量,你知道的……”
“那么你不打算走的更远一些吗?离开这个镇子,离开这个湖。走的再远一些,比如,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风采。”
“嘿,大叔,你知道,这个,我有点困难……”虽然我的梦想就是体验有趣,但当别人真的提出来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有什么能让你为难的?”
“那个,是这样的,我没有足够的供我旅行支出只用的金钱。”
“哈哈,小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现在只有10个金币,但也旅行了大半年了呢,男人又怎是被金钱困住的动物!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愿意的话现在就走。哈哈哈哈,我已经和你爷爷商量好了。”
“现在?但是我还有大半个月才到18岁……”
“笨蛋!难道你过了生日,你的身体就会转变化吗?!”(转变化是一个专业的术语,原本是兽师制造奇美拉的用语,意为躯体急剧的变化;后来该词被广大奇能异法者采用。意义虽有些微小的差异,但都是指某种物质急剧的质变。)
“不会。”我被大叔问的有点无语。“那么大叔,你的名字是……”
“亨利·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