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有的事情还是在应有的范围内活动,进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瘦小凌弱,皮肤有点黑,但如果是白得如纸的那种,我相信瞬间我就会倒下去。太美的东西始终不接近现实。甚至那一瞬间我觉得黑色是这种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她的眼角竟也有一颗痣,和死去的小羽相似的位置。她自进电梯之后,却始终是一言不发的。当然我们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甚至一直低垂着双眼。长发及肩。
幸亏很快到达15楼,我争先出了电梯,大概由于习惯在桑铭他们几个出来后,我又朝电梯望去,即将缓缓关上的门,竟然夹着一颗血红的脑袋,那个刚刚的泪痣女孩幽怨地望着我,脖子正秫秫地往外流着血,我尖叫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们几个问我。
她?她。我手指着电梯说不出话来,而电梯门早已关上,刚刚女孩脑门被电梯夹得情景又仅仅像幻想一样定格在我的脑中。
晓晓,你看到什么了?安臣问我。
哎…...看来真像他们说的,这幢楼果然不太太平。许易看到我害怕的表情说。
我安静地看着桑铭,其实有时候我特别怕他说我大惊小怪,特别怕他说那只是我的幻觉,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越来越会包容我,甚至像他曾经说的,即使认为我是错的,也会站到一个角度守护着我。原来被人喜欢着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即使没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却把我置于一个强大的屏障中保护着。
恍惚间桑铭已打开了江岩新家的门,进去后所有的一切却又出乎意料,别于很多新房,房子里闻不见一点点装修过的味道,但房间里却是焕然一新的面貌。家具电器齐全,甚至从一个宅女的角度来讲,还可以闻见生活的味道。那种味道不是形容家的装饰程度,而是整个氛围释放的感觉,就好像长期有人居住地那种。有人味。但我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我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桑铭的包袱,所以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去想那些对于生活着的我们来说正常的现象,就像他曾经一直都抗拒我去提及苏岑,其实他只是想让我的意志坚定,不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我们不能控制的事情。尽管偶然,我也曾见到过阴郁得让我陌生的桑铭,那时候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抱着我说让我不要背叛爱情。也许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一个不能忘却的人,可是那又怎样,此刻我愿意用我的整个生命像他爱护我一样来爱护他。
安臣似乎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自由,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冰箱拿饮料,出乎意料的是冰箱真的有饮料。茶几上乱糟糟地放着一堆报纸,日期竟是1月5日,那时顾蕾已经死去。也许在我们去居安里的那段日子里,江爸妈曾经来过这里,那么这里布置得还有生活气息就完全不足为奇,即使顾蕾死去,其他人还是有好好生活的权利。尽管这样的话语说出来稍微有点冷漠,但却是事实。
可是我的潜意识里却排斥江爸妈在顾蕾死去之后来过这里,我愿意相信那是后来江岩的怀念。
我拿起那份报纸,报纸上竟有一份关于第三人民医院的报道,一则医生医死人的新闻。旁边竟有死者的照片,眉眼有痣的女子,好似刚刚电梯里遇见的那位。我赶紧扔掉了报纸。
怎么了?桑铭着急地问我,然后捡起地上的报纸,我看着他的脸色瞬间现出了惊恐。
喂,你们过来一下。许易叫道,我这才发现许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不在我们身边。安臣听到召唤,第一个跑了过去。我和桑铭也按住内心的恐惧奔了过去,位置是在卧室。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好像到了我们自己的宿舍,房间的摆设和江岩顾蕾的那间一模一样。许易立在衣柜前,正一脸惊恐。那个打开的衣柜整齐地排列着一排bra,每一个上面都有闪闪发亮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好像一双双圆瞪的双眼。难怪许易会突然发出尖叫。
安臣打开了旁边的衣柜,一个里面塞满了白色的布,而另一个竟被划得乱七八糟,却可以看见几个血红的大字“我恨你”,柜子里是掉落的大小不一的木屑。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在那一瞬间我们几个人的恐惧,恐惧有时不一定要来源于见证某个特别血腥或者诡异的场景,那些让人忍不住去想的东西有时才是最恐怖的。
这里绝对不是江妈妈说的没有人住那么简单,可是顾蕾死了,江岩死了,要到这里来住的人究竟是谁呢?还有江妈妈是在撒谎吗?她又为什么要撒谎?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太恐怖了。明天白天再来吧!许易提议,我们几个都没有拒绝。我们知道也许在夜探或张望别人的秘密的同时也正有一双眼镜盯着我们。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所有的行动却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夜探的结果也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放弃而结束。当我们惊魂未定地希望从电梯顺利出去的时候,电梯却在13楼停住了,后来的事情是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因为觉得它会自动恢复,所有人都没有打求救电话,那一分钟只可以听见我们几个人越来越窒息的呼吸声,它们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撞击,传递的不是温暖,而是恐惧。
该死的。不知道电梯有多久没人用了。许易说,但我们都没有应和他,也许我们都太清楚一个顶级居民楼的物业水准。许易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而已。
更糟糕的是灯就在那一瞬间灭了,黑暗中一双手紧紧搂住了我的肩膀,我知道那是桑铭,回应他想给他同样的感觉,握住的却是一堆没有皮肉的骨头。每一寸触及到的皮肤好像都在瞬间腐烂。黑暗中我四处找寻,希望自己的双手能够搜到一点点对我有利的信息,我知道自己也许在一瞬间又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还是我又开始出现了幻觉。此刻我不得不承认,可是没有关系,只要我努力克服,幻觉都是会消失的,不是吗?
桑铭,我在心底叫道。然后电梯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在无限无限地张望,直到我可以清晰看清周围事物。桑铭、安臣、许易并不在我所处的空间,更恐怖的是电梯的四面墙竟然变成了镜面,一个陌生的女人背对着我一下下地梳着头发,她那么落寞,一时之间,我竟忘了害怕,去同情她。大概觉察到我的心情,她竟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那么段时间我都没有言语,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如在江思路上遇到的那位司机所言,即使鬼也有其悲伤之处。何况我还有一个可以容纳的空间,而她却没有。
接着她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然后转身看我,果然是一张清秀无比的脸庞,迷茫地望着我。
你是谁啊?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说。
我是谁啊?我到底是谁啊?我也不知道,你告诉我是谁,好不好?她有点委屈地掩住双面。
我伸手拉她,却忘了那是电梯,手触到电梯上只有冰凉的感觉,她却似乎有感觉似的抬起双眼,感激地望着我说,你不怕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于一个不在同一空间的异物,我是害怕的,可是此刻为什么我却没有那种头皮发麻,思绪紊乱的感觉。相反却觉得她很亲切。
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我们四目相望。然后她竟然消失了,我张开眼睛看到的仍然是许易、安臣和桑铭。他们都一致看着我。
你们刚刚去哪里了?还是我刚刚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看到他们几个惊诧的目光,我问。
没有,没有。晓晓,谢谢你,你很勇敢。桑铭旁若无人地紧紧抱住了我。
而至于我什么地方表现得很勇敢,他们三个也像有人用刀驾着脖子似的不愿意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