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如果不是这双眼熟的凉鞋,他肯定想不起那个莽撞的采访者。
四五年了吧,那时张行说是要买生日礼物给一个女同学,认定他这个大哥对这方面比较有一套,所以就拖着他一起出去当顾问兼金主。这是他惟一亲自挑选的一双女式凉鞋,难怪当时看了就觉得眼熟。
演绎完毕,结论就归纳出来了:第一,想不到他这个弟弟还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就喜欢这一个女生;第二,廖洁相当珍惜这双鞋子,再高档的凉鞋,也很难见到穿了这么多年还有七八成新的;第三,以上认知让他有点儿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暂时原因不明。
他疏离的回答一下子让气氛显得有点儿冷,张妈妈连忙满面笑容地解释道:“阿楷这孩子一向话不多,别理他。让阿行带你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到处走走,我们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千万别见外啊。”
廖洁有礼地点头,“好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去忙——”还没说完,就被张行拉去见识他哥的那辆顶级房车。
“我跟你说,你上次看到的那辆宝马可能就是我哥的哦。哇塞,真是棒透了。”
张家的大人们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老头子,你说怎么样?”
“挺好的女孩子,不过看起来是咱们家阿行一头热啊。”
“我也这么觉得。”那女孩看阿行的眼神,根本就是哥们儿那种嘛。
张楷站在一旁不置可否,想起那双鞋子,又郁闷了。应对了一些上来打招呼的贺客,他又踱回房间,开始看碟。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里嘈杂起来,看来是宴会结束了,总算他们体谅老人家要早点儿休息,没有待得太晚。不知今晚他躲在房里只出现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表现,惹得多少人失望而归?发动机声伴着道别的词句阵阵传来,和他参加过的其他宴会总是没什么区别——
突兀的自行车“吱嘎”声响起,在这样的场合下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于是楼下热络的气氛霎时停顿住了,这让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嗓音说道:“张行你不用送我了,伯父伯母再见!”然后是持续的“吱嘎吱嘎”。
他盯了电视屏幕十秒钟,还是没注意在放什么内容,终于下决心将之关掉,起身走到阳台。
许多人与他一起目送穿着昂贵礼服的窈窕身影,在一辆破旧的老爷车上有节奏地摇摆前行,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荒腔走板的歌声在夜空中恐怖地响起:“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用那些“吱嘎吱嘎”做和声,也算是相得益彰。
“好——活泼的女孩子啊。”楼下有谁发出充满着丰富潜台词的惊叹,引来一阵附和。
“活泼的女孩子。”张楷望着远处的小点子,喃喃地重复,没注意到自己的脸上又一次因为廖洁而带上了笑容。
有一种——是什么呢?对了——叫做“活力”的东西,不期然注进了他的血液。
“刘秘书,帮我把这份文件整理一下,然后e-mail到美国分公司去——”张楷走进秘书室,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就准备离开。走到一半竟然发现身后没有传来惯常的答应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一向尽职的属下竟然戴着耳麦,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身体,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浓眉倏地皱起。周围秘书眼看情况不对,却没办法给将要有悲惨下场的可怜主秘大人打pass。
他从来不知道刘秘书是这样度过她早上的“忙碌”时光的。
张楷不悦地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刘秘书在感受到震动后睁开眼睛,跃入眼帘的就是老总一张铁青的脸。大惊失色之后,她仓皇地连忙站起来想行礼道歉,谁知动作太大竟将办公椅撞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连饮水机上的一次性水杯也散落了一地,更糟糕的还在于把耳麦的插口从机箱里拔了出来,顿时安静的秘书室里,悠扬起某男艺人的动情歌声。
张楷的脸色更加难看,而刘秘书的耳麦线头还一直垂在脚边,晃悠来晃悠去。
没有人敢去关音响,动一动就会被野兽吃掉是他们共同的恐惧。
和张楷同龄的刘秘书像小孩子一样垂首握拳在身侧等着被炮轰。罪证确凿,老总才不会听她什么解释呢。
没有人发现张楷的神色因为循环播放的同一首歌曲而渐渐有了变化。
“这是什么歌?”
秘书们面面相觑。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歌名?是不是他们幻听了?
刘秘书颤颤巍巍地把耳麦摘下,胆战心惊地说道:“总裁,您刚才——说什么?”她有没有看错?老总的脸色好了很多呢,不会是气疯了吧?
“这是什么歌?”耐着性子,张楷又说了一次。
果然没听错!
难道总裁要以妨碍员工作业、影响企业发展为由起诉歌手和创作者?不行啊,那可是她的偶像呢!
这个刘秘书,明明工作效率是一流的,今天怎么这么搞不清楚状况?
张楷头痛地不去看她,转向翟秘书,“你知道吗?这首歌?”
翟秘书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这首歌叫做《东风破》,是周杰伦新专辑的主打歌曲。那个——”虽然现在的刘秘书满脸痴呆,但平常她对大伙儿可是没说的,翟秘书咬了咬牙,继续道:“刘姐平时不是这样的,但是她是周杰伦的死忠歌迷,所以就——”
“有cd吗?”
“嗄?”
“我说有没有这首歌的cd?”今天怎么每个人看起来都呆呆的?
“我、我有。”郑秘书缩头缩脑地举了个手,然后想起来这里不是课堂上,又匆忙放下,“女朋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