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小寒,挂历已经在几天前换上新的了,这天刚好也是这个学期最后的一个星期天了。中午12点30分,我和晓云、小丽做家中坐着等阿生,他上午打电话来说下午要过来,大概是要到他爷爷那里看看,听他神秘的口气似乎还有东西要给我,可惜他始终都不肯说是什么。
时间就在等待中一点一点的走过,幸好还有晓云她们陪我,不然定要被闷死。等了好久都不见阿生的到来,反而是把家俊给等来了。在差不多快两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阿生的手机,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就在我要挂线的时候,一个女人接听了。“喂?”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我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忙乱的往显示屏可看,‘阿生’两个字很清楚的出现在显示屏上证实我没打错,可……“喂,阿生在吗?”我不安地问。
“阿生?”对方一阵错愕,然后恍然大悟地说:“你是说手机的主人啊,他受了伤,现在在医院,我是这里的护士,你是他什么人呢?方便过来看看吗?”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的脑里‘轰’的一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暂时还不清楚,他还在急诊室里。”护士很有礼貌的回答。
在慌乱中,我口齿不清可总是还是问清楚是哪家医院,挂了电话后,我的脑里一片空白,只听得一片“嗡嗡”之声的当场发愣了起来。直至晓云来询问时才清醒过来,把电话听来的告诉他们。所幸晓云还算镇定,想了一下后便叫小丽留下来等子杰,而我和家俊3个人就匆忙赶往医院。
一路上的风很大,尽管晓云在走的时候拿了一件外套给我穿上,但我还是冷得发抖。到了医院,我如无头苍蝇般乱撞,遇到医生或护士就问阿生在哪?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晓云和家俊好不容易劝住了我。我那时随觉得家俊看我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大概也是很矛盾。不过我都没去细想,当时我的心很乱且无助,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事,更别说研究家俊的目光了。
正当我们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询问我,“请问你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位小姐吗?”一个大概27岁左右的漂亮护士走到我的面前问,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正是阿生的。
“是的,我是。阿生现在怎样了啊?”见到她我犹如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线,而慌乱的问。
“还不知道,他在急诊室还没出来。这是他的手机。”护士说着,把阿生的手机递给我。
我茫然地接过手机,一阵暖意从手机里透过我的手传向全身。我失神地望着走廊天花里的日光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黑影,人也站不稳地往后摔。“小心,你怎么啦?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我感觉有人扶住了我着急地问,一碰到我他就失声叫了起来。可惜我当时并没有任何的知觉,“急诊室――急诊室――”我的心里只有这三个字,“急诊室在哪里啊?”我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我带你们去。”护士说完,便先行带路,晓云和家俊扶着我在后面跟着。
到了急诊室门前,只见那扇门紧闭着,门上那盏亮着的灯虽然镶在白色的薄塑胶盒里,我我还是觉得特别刺眼。如果不是晓云和家俊拼命拉着我,我想我一定会冲过去撞开急诊室的门看看阿生怎么样了。
挣扎了好久,最后,我终于平静了下来。我真的很讨厌医院,虽然我知道我的讨厌很没道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就在医院里,我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还是在医院里,我的爷爷也跟我诀别了;现在又是在医院里,阿生躺在急诊室……同样都是最亲的人都在医院离开了我,现在阿生会不会……不,他一定不会的,一定……
坐在长椅等待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听见了晓云和护士的谈话。护士说,阿生是在腹部被刺了一刀,伤口很深,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样子可怕极了。晓云又问可知阿生是如果受伤的?护士并不敢确定,说是听送阿生来的人说,阿生是为了帮助一个被抢劫的人而被歹徒刺伤的。“喔,对了。那个病人刚刚在昏迷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叫着要一本书,我从他身上的包里找到了这本叫〈飘逝〉的书,只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护士最后说,并从椅子的最右边拿出了那本书递给我。
我呆呆接了过来看着眼前那本书,眼泪更加无助的流了下来,脑海中出项一个画面:阿生躺在救护架上,浑身是血,一动也不动的,仿佛死了一般。这个画面让我害怕极了而紧紧地抓住了一个人的手不敢放松,仿佛那就是阿生的手。后来晓云告诉我说,那是家俊的手,他当时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很深的怜惜。
终于!我不知道那是过了对久。急诊室上面的那盏灯灭了,随着门也打开了,阿生躺在病床上缓缓地被推了出来,他就那样很安静的躺着,一动都不动。
“阿生。”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只见阿生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犹如睡着班的宁静,像个赌气的孩子,任我怎么叫他都不理。我刚止住的眼泪又刷地流了出来,想停止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医生,他怎么样了?”晓云也跟在我的后面走上来问。
“他暂时没什么危险了。只是他的伤口太深,肠子差点就切断了。三天内能醒来就没事,如果三天还没有醒的话,恐怕……”医生解下口罩,脸色沉重地说。
“那……”我一开口,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昏黄色的路灯光芒又布满了整个城市的夜空,让我痛恨到极点。思想忆及阿生,我便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坐在床边的晓云被我吓了一跳,然后就像松了口气似的说:“小丹,你终于醒了。”
“阿生呢?阿生他怎么样啦?”我双手抓紧晓云的肩膀,摇着她着急地问。
“他还没醒过来。”一听到我提阿生,晓云刚稍微放松的脸部神经又再一次绷紧了,黯然地说。
“他在哪里啊?你带我去看看他。”我说着就掀开棉被要下床,眼泪又再一次冲出我的眼眶。
“可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的。”晓云按住我说。
“我没事,我不需要休息。你看我去看他好不好?”我挣开了晓云下床来,央求着说。
“你这是何必呢?”家俊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耳边响起,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我刚刚因为担心阿生而没见到他。“你的身体还没好,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家俊的声音很黯淡,大概他刚才一直都在看着我吧。
“我真的没事,你们就带我去看看阿生吧。”我看了他一眼,又再次央求。
“好吧。”晓云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被家俊打断了,他叹了口气说。
阿生的病房里坐着很多人,我根本来不及看到底有谁,就一眼望见了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阿生。一刹那间,我什么都不顾(也顾不了)的冲向阿生,可惜在床边就被人挡住了。
“小丹,你冷静点,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动阿生,否则就更危险了。”拦住我的人是子杰和老头,子杰边拉着我边说。
或许当时的我真的失去了理智,听了子杰的话还是挣扎着要冲向阿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背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小丹,我们就听医生的话,让阿生好好休息吧。”转头就看到了一张既苍老又忧心的脸,老爷爷的脸。那张满了皱纹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隐忧,只是他那含着伤感的眼里并没有流出眼泪。
“爷爷,阿生他……”我转身向前两步,站在老爷爷的面前抽泣着无法把话说完。
“你放心,阿生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老爷爷拍着我的肩膀,既像安慰我又好似安慰他自己般喃喃地说。
“爸,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在看着就可以了。”直到他开口我才发现阿生的爸爸原来也在这,他望着老爷爷说。我看向他,他的眼神虽有些悲伤和担忧,可在他的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也许这就是一个父亲该饰演的角色吧。“小丹,你也先回去吧。”他最后望着我说。
“好,我再呆一会就回去。”老爷爷答说,又转向我:“小丹,你也别太累了,等一会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不累,我要留在这里。”我坚决地说。
“可是小丹,医生说你要休息的。”家俊忽然走到我的面前说,眼里满是关心。
“我真的不累,我要留在这里,你们就别再劝我了。”我依然很坚决地说。
“唉……你这是何必呢?我……我懂,我完全懂你的感受,唉……”家俊有点语无伦次。“站在你的立场想一下,是真的不想离开的。”说完,他就不再劝我了。
我只是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既很快又太慢。老爷爷坐了一会后就走了,在整夜中,大家都是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我也不清楚究竟来过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可阿生却依然很安静地躺着,连眼皮都没动过一下。这一下我真的怕了。我怕他就这样离开了我,从此再也听见他温柔的声音,我也害怕从此就看不见他那忧郁的微笑,让我也不会笑了……怕,我真的怕!看着眼前平静苍白的脸,我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在一整夜中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这样反复的重复早已把我的眼泪掏干了。所以在天亮了以后,我便没有再流泪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很矛盾,觉得时间既漫长又短暂。看着墙上挂的那钟的秒针一点一点的移动着,我期待着,却又害怕着。我期待秒针一点一点的移动,可以把阿生带回来;可又害怕秒针一点一点的移动,会把阿生永远地带走了。我既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些,好让阿生早点醒来;又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因为我怕三天过去了阿生醒不来……我真的不是个勇敢的人,所以我宁愿就这样陪着他,直到永远。
两天过去了,我没有真正的睡过一觉,阿生也还在没有醒来。这两天家俊都经常在医院里,我不知道他是来陪阿生还是来陪我的。小丽告诉我说,这两天家俊就只是看我,看我为阿生忙碌,看我为阿生难过。家俊很少说话,这两天我只跟他说过几句话,大概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两天来,我诅咒着,诅咒时间的无情;我也祈祷着,祈祷上天可以给我眼前那个男孩一条活跃的生命。朋友们一个两个的都来劝我,要我回去休息,说是不要等阿生好了,我又病倒了,可是我都摇头拒绝了。在那次以后,家俊就真的不再劝我了,他只是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头微摇了一下,什么也不说就走开了。
第二天夜里凌晨两点,我洗了澡又匆匆赶往医院。在家里我是一刻也坐不住的,心中只想着阿生,只有看着他我的心才能定下来,因此这两天我都没有去上课。到了医院,阿生的爸爸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可一听到我轻微的脚步声有立刻惊醒。看他的样子是有些累了,这两天来因阿生的事也也一定操心不少,那刚毅的面孔已透露着些许的倦意。见这样了,我便叫他先回去休息,说我留下来陪阿生就可以了。他点点头,走到阿生的床边看了看阿生,刹按间他的背影似乎比平常老了些,可到他转身的那刻,他又对我笑了笑似乎又年轻了不少,然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