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培君在绡绡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膀,终于给了她一个依靠。
“绡绡,别哭了,你姐最不喜欢看你哭。”
“我差点儿就见不到我姐了,我为什么不能哭?她那么辛苦,我还整天气她,跟她顶嘴,跟她闹脾气……”
绡绡难得一见地吼出声,情绪上极度的压抑让她没办法保持平日的修养。
“你以后多听你姐的话就好了,一直哭也不是办法。”
培君明白绡绡是在自责,龙飞遭遇这样的事情,最心惊胆颤的就是绡绡了。
“培君哥,你帮我劝劝我姐好不好?我不想出国,万一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出了意外,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只有她和龙仄了,龙仄又不在,姐如果出事,我……”
“绡绡,你听着,这是意外,意外而已!跟你没有关系!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陪着你姐,她需要你。”
“跟我有关系!要不是我跟我姐吵架,我姐怎么会突然去外公外婆那里?平时我们都是周末才会去的,姐她一定是被我气到了,想要去郊区散散心才会遇到那样的事……她最后跟我说对不起,她跟我说对不起呀绡绡,她竟然跟我说对不起……”
绡绡终于忍不住在培君怀里哭起来,是那种几乎失去所有的嚎啕大哭,就连闻声而来的护士也不忍心开口阻止。
淑嘉从走廊那端走过来,她摸了摸绡绡的头,“哭什么?你姐还没死,你这一哭把牛鬼蛇神都招来了,岂不是咒你姐么?”
“算了,让她哭吧。”培君轻拍着绡绡的背,“警察那边怎么说?案子怎么定性?”
“警察说目前主要的任务是保证龙飞的安全,然后要联络出租车司机的家人,此外还要查明两名死亡凶手的身份。不过……”
淑嘉抬头看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声调一转,阴沉下来,“龙飞进手术室前说是她开的枪,这事儿就看警方怎么认定了,正当防卫和杀人的差别大了去了……你跟绡绡守在这儿,我去联络公安局的人,等法医鉴定出来再去就晚了!龙飞的情况稳定了给我打个电话!”
拽了包就脚下一转奔走出去,淑嘉拿出了拼命的劲儿,不仅仅因为龙飞是她的衣食父母,其中更多的缘由应该是她跟龙飞之间那隐隐的惺惺相惜。淑嘉懂龙飞渗到骨子里的傲气,正如龙飞了解淑嘉引而未发的孤寂,女人之间的感情太奇妙了。
手术在数小时后结束,由于龙飞坚持局部麻醉,所以当被推出手术室时,龙飞裹着一身的疲惫却仍然勉力睁着眼,如此为难自己,她不过是想让等在手术室外的绡绡能稍稍安心些。
绡绡双眼垂泪轻拉着龙飞的手,一声声地叫着“姐”,步步紧随直到龙飞被送进病房安置好。
警察得知龙飞还清醒便有意要来问些问题,却被绡绡尖锐地拒绝了。那被庇护惯了的小丫头遽然化身为烈兽,不准任何人来叨扰龙飞。
有些事情不到真正面对之时,谁也不能预测到真相,就如谁也想不到娇小的绡绡竟然把三个警察一一推出病房。由心而生的力量如此强大,同时也验证了那句话——并非所有的起而对抗都是缘于叛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害怕失去,所以才伪装强悍,越强悍,越脆弱,矛盾而真实。
培君把绡绡拉回病房,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绡绡,他们没有恶意的……”
“有!他们有!我说他们有他们就有——谁都不准碰我姐,她是我的!”
绡绡摆脱培君的钳制冲到龙飞病床前,她猛地把额头抵在龙飞的手心里,缓缓跪下去,泪水的温热悉数融在了龙飞手里,“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绡绡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所有的力气都被她用来乞求一句姐姐的原谅。可就算龙飞原谅了她,她还是过不了她自己的那道关,她恼自己、恨自己,愧疚杂糅着恐惧,她终于相信真的有世界末日。
末日突如其来,龙飞的伤口掏空了绡绡的脾气与任性,令她在与姐姐的第一次倔强对抗中溃败地一塌糊涂。
龙飞最后的意识里残留着绡绡疼入骨髓的哭泣,她想如往常一般将绡绡揽进怀里安抚,但却已做不到了,手术后的孱弱把龙飞推入了黑暗的无意识状态。
培君蹲在绡绡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等到绡绡终于筋疲力尽时,他将绡绡仍旧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抱进怀里,温声的抚慰并没有多大的效用,培君无法,只好让医生给绡绡注射了镇定剂。
在药物的作用下,绡绡终于安静下来。培君把绡绡抱到病房里另外的一张床上,一间病房两姐妹。培君叹了口气,大约生为兄弟姐妹的人必然是要性格互补,龙飞的强硬与绡绡的怯懦是有目共睹的,不过物极必反,强硬到极致便是怯懦,而怯懦的巅峰可以看见强硬,龙家的两个女人相互依偎着撑过没有龙海安夫妇的日子,这便是血缘亲情吧。
替绡绡盖好薄被,培君起身要去找医生问明情况,可他刚迈出一步,龙飞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手机一看,培君顿了顿,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淳朗和龙飞的合照。
照片上龙飞臭脸以对,连镜头都懒得看,而淳朗则是一脸灿烂地亲在龙飞脸颊上,恶搞胡闹显出本色。除照片外,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来电昵称——国际认证好男人。这些不会是龙飞会做的事,培君心中很明白,那自然就是方淳朗自己干的了。
“喂,老婆,先听我解释——我之所以这么晚才打电话是有原因的,翡翠楼的位子没了!真是天助我也,所以咱们执行planb吧,我下厨,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淳朗一贯不正经的声音,他故意拖到现在才打电话,为的就是所谓的planb能得以顺利进行。
“没有什么planb,方淳朗,龙飞住院了,枪伤。”
这边培君面不改色,声音也平稳地像个局外人。或许培君一时间也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在龙飞答应同他在一起之后,他亲自接到淳朗打到龙飞手机上的电话,这不算捉奸在床,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枪伤?在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