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春带我从满觉陇出来,走上凤凰山。他说带我去见一个女人,让我跟着她,拜她为师。我还记得,那二十来步的小径,淌着月光。刮着清冷的风,夜那样蓝,是天之尽头的蓝。我一直以为,只有七年前那晚的海水,才会有如此伤心饱满的蓝。海水里有月光抛洒的碎银,星星点点,闪闪烁烁。
有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当我回头,一个女人走过来,身姿轻盈,犹如一团影在飘。据说这座山上,常有狐鬼出没。那一刻,我一点都不怀疑,我撞上了一只鬼。她太不像人。在这之后,我一个人在夜里走。风吹过山林,我确实看见过一只狐。我经常看见有一只狐,从树丛中一闪而逝。这座临水的山林,的确有股森森寒气。
天渐渐热了。天又渐渐凉了。冷得厉害。
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我住在凤凰山。在一条小径上来来回回地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起始。这条路像架在半空。如果我停下,仿佛下边就是死神。我一刻不停地走。山下有一个瑜伽馆。有一个女子,不知来历,说是从印度过来,但长得像中国人。她天天在那里等我,有时也上山,走过那条小径,到我屋里来。我不知道她的年龄。有时她像五十岁,有时像三十岁。有男人来时,她露出来那种羞涩浪漫如少女般的笑。那样的瞬间,她看上去顶多二十几。
那个女人,是我的师傅。她是教练。教人练瑜伽,跳舞,也去附近的寺庙给菩萨上香。她早已成为独身主义者。她来这座城市,不为谋生,不为追求艳遇,也不为修行。只为爱。纯粹的爱。爱自己,爱生命里的一切。我总是听不懂她的话。她称自己为莲花。她喜欢身边的人都叫她莲花。
她对我说:“你也要去爱莲花。莲花是一个女人去爱、去行动的元素和意义所在。我们被莲花环绕,为莲花而生。莲花是我们的方法、智慧、自由与爱。”
去年的那个夏天,我又去西湖。粉白的莲花在荷叶间亭亭玉立,被湖水盈盈托起。据说莲花扎根的地方,都是淤泥。一定会有淤泥。那是莲花必须的养份。没有淤泥,莲花便没有扎根的地方,不可活。
那些莲花,都不是我们心目中的那朵。我们心中的那朵莲花,它不在这个城市里。我站在湖水边,一动不动。我在想你。我在盯着一朵莲花看。
我依然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我找不到你。我也找不回自己。甚至看不见有其他什么人可以进入我的世界。你一次一次占有我的梦。那些梦,比西湖里的莲花更密集。
一个又一个清晨,山风从窗外送进来植物的气息。空气里仿佛有你的气味。我蜷缩在床上,深深呼吸枕上余留的你的气息。我起床,走出屋外。吸吮晨露间的清新空气。我已学会冥想。瑜伽中最高的境界就是冥想。进入冥想时,我换了一个人,它令我超脱,令我气定神闲。
忧伤只属于一个人,一个人,包括哭的时候。
花香陪伴我进入梦乡:我裸身在海边行走,海浪绵延起伏。天空不蓝,天边镶着淡淡的金边,细碎的紫色花朵在沙滩上绽放。箫声从风中传来,我迎着风,再一次为你跳起舞。我的身体已柔软无骨,像在水里畅游的鲤鱼。我是一条鱼,你是我的渔人。但你放我回水里。我游向大海,寂寞如初生的瞬间。我要去寻找,寻找我的渔人。我游过大海,游过人群,甘愿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