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歌词未改。曲调、舞步都经她一改再改,终于自成一派,成了独创的舞蹈。这支舞已被她跳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个手势,每一次转身,每一个回眸,都已揉进女人的痴、醉、怨、怒、恨和绝然的痛。
我跟着她一次一次地跳。我在舞蹈中遍寻你的音容笑貌。却融不进那份伤痛里去,达不到她的那种境界。莲花说,你跳得不到位,是因为你心里不够怨,不够恨。
是的,我没有怨你。虽然我也有嫦娥般的寂寞,有杨贵妃一样的痴情,但我不怨你,更不会有恨。
山林里奄奄地冷了。我从窗外望出去,松柏依然傲立,竹子在风中舞,绿意更重了。偶尔有雾气。是想要飞雪的天气。只是冬阳抖擞着,阴一阵晴一阵。过一天算一天。
终于,在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
李逢春打来电话,说会馆晚上开圣诞派对,会有一场假面舞会。费百强会在舞会上出现。李逢春胜券在握,有点兴奋莫名,又有点紧张激动。像是要去赴一场非赢不可的赌局。他说,你已蜕化成蝶,不,你已经是一只凤凰。该是你展翅飞翔的时候了。李逢春把我安排在凤凰山,租住在旧皇宫遗址边上的小洋楼里,是不是让我沾点皇气和山林间的灵气,好教我早日脱胎换骨?我穿上华丽的绸缎旗袍,扑粉,描眉,涂唇,抹上胭脂,盘好发,戴好首饰,换上高跟鞋,麝香袭裹我全身。此刻的我,要有多妖娆,就有多妖娆。
但是,阿哥你从没看我穿过旗袍,施过粉黛,从来都不知道我会有这身打扮。当我学会穿旗袍,开始从容地打扮自己,我已知道,你与我之间,已隔开了多远的距离和时间。
我把窗门全打开,山林里依然有浓绿,也有冬天里开的花,松鼠无声地从这棵树窜到另一棵树。山林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你。晚霞已一点一点萎谢,在山尖上作着最后的依恋。山林里隐约传来箫声,古老的旋律回旋在霞光殆尽的天空,格外凄凉、哀伤。虹霞说过,虹和霞,都是握不住的不存在的东西,就如爱情。霞光终于在山那边淡完,无痕。天黑尽。有一种哽咽的感觉。但我没有哭。我让自己不再去想你。
李逢春和虹霞一起来接我。李逢春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我,说我是天老地荒只出一个的绝世佳人。虹霞抢白他,“晓难哪是什么绝世佳人?她呀,是活生生要你们男人灵魂出窍的魔鬼!”“不,你已不是何晓难。从今天起,你已是另一个人。”李逢春郑重其事地将一本户照交给我。我已被更名为“何凌落”。
父母曾在印度经营房产,半年前,在一次事故中双双身亡。所以,“我”孤身一人从印度回国,从此成了一个了无牵挂、握有大把自由和时间的孤儿。
虹霞大笑,指着我说我是“落难公主”和“流浪女子”。她说我一点都不像,一点都搭不上边。除了“孤儿”比较适合于我之外,我什么都不是。我怕什么时候演砸了。但李逢春胸有成竹地告诉我,费百强如果真要去查,也不会查到印度去。顶多也只是去向莲花打探一下。莲花绝不会出卖李逢春。再说,像费百强这样的男人,只要让他爱上了,他是不会去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和背景的。李逢春再三叮嘱我,只需要保持神秘感。其他的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就行,就当玩一场游戏。想想也罢,从此改头换面,隐瞒身世,重新做人。反正,我也回不去。但,心里多少有些惶惶然!只不过戏已开幕,我已无从逃躲。我必须唱完它,以最饱满的情绪和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