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自从毕业之后,这三个词几乎再也没有出现的生活里,事实上,他离开之后,毕业之前,他出现生活中的频率就已经很低。们毕业的时候他没有回来,毕业典礼自然没有参加。
毕业照上有所有教过们的老师,唯独没有他。
出国之后,有了新的环境、新的朋友,加上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让头昏脑涨、应接不暇,本科的生活离越来越远,“顾长熙”这三个字也变得极浅极浅,如同天边快要隐没的群岚。
没有刻意去想,但事实上,出国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已经达到了。
可是忽然的,毫无征兆的,这三个字,被一个根本不认识他的局外,不带感情地念了出来。
措不及防。
感到一瞬间的陌生,彷徨间,抵触和逃避又飞快地涌上来。故作镇定,脸上却感觉好像被不留情面地撕开了一层皮,又好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被戳开了一个小孔,“嘶嘶”地漏气。
“嘿,的碗快被的筷子戳出一个洞了。”许峰善意地提醒。
“哦。”住了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
“他是谁?”许峰问。
“一个——朋友。”
“活着?”
“嗯。”
“活的怎么样?”
“……不知道。”如实答。
“希望他怎么样?过得比好,还是不如?”
“……不知道。”
希望他过得好吗?是的,应该是这样的吧。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又觉得心很痛很痛。他会忘了吧?会有新的女朋友吗?会沉沦缅怀那一段时光吗?会黯然失色、暗自憔悴吗?还是依旧神采飞扬毫无影响地站讲台上传道授业?那他医院受伤的表情,对说的话,那个吻,又算什么?
也许并不希望他过得有多好。卑鄙地想。
“说说们的故事?”隔了会儿,许峰问。
“……还没有准备好。”抬起脸看着他,有些奇怪,“催眠的时候,没说吗?”
许峰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很疲倦,不能催眠很久。”
“哦。”有些失望。
“没关系。”他善解意地转了话题,“再喝点汤?好像很喜欢番茄鸡蛋汤。”
“不了。已经饱了。”谢绝。
“好的,”许峰微微一笑,“送回去?”
“谢谢。”
临走的时候,许峰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上了二楼,几分钟后,他递给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元似的东西。
“今晚睡眠有问题,可以吃一颗这个。”他说。
“安眠药?”
“安神的,跟糖果一般,甜的。”
接过来,口道谢谢,心里却有些不爽,这这股自信是怎么来的,好似比还了解,今晚铁定会失眠似的。
今晚肯定不会失眠!要失眠,也是因为下午睡多了!
于是回家便将药瓶放进了柜子里,当然,结果是——
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接下来的几天,的失眠更加严重。
之前也失眠,但是却苦于找不到办法,只能自己对自己干瞪眼,而那次经过他一提,好像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奇怪的是心里却没有感激,莫名有些愤怒。
给许峰打了个电话,苏珊大妈接的,一口浓重的英国腔跟说许大夫有客,请稍等。等了两分钟也不见有拿起听筒,心有不满地挂了。再过了一会儿打过去,响了很久,终于有接起,是许峰本,声音听上去却略带疲惫。
“怎么了?”他问。
“上次回去后,失眠严重了。”特意强调了“上次回去”,剩下的话没说,想必他也明白。
沉默少许,那头道:“过来吧。”
“是准备和分享的故事了么?”许峰坐沙发的对面,开门见山。
“……其实并不确定,上次和催眠后,就像引燃了一个导火索。说实话,脑子很乱,但是又好像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可能会说很多废话,但又怕耽搁太多时间。所以,想问问,的诊费是怎么收的,也好组织语言。”
许峰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然后含笑道:“没关系,诊费算到舅舅头上。”
“不不不,不想让他们担心。最好还是告诉,这样也能心安一点。”
“封口费?”他一眼识破。
“要这么理解也行。”有些窘然。
许峰轻笑一下:“是按小时计费,收费因而异。时间由苏珊记录。一个疗程——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个星期后,会主动提出结算一次。当然病也有这个权利。”
“那能问问价格的浮动范围是?”
“免费的有,上千的也有。”
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比国内10068工语音服务贵多了啊。家是免费,要强行跟她聊天她还不能先挂,态度不好还能发短信给差评0分。
许峰瞄了一眼,一句话解决了的后顾之忧:“给情价再加学生价,每次不要空手来就成。”又半笑道:“这犹豫半天,平日都坐收上千了。”
愣了一下,点点头,也觉得这样废话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决定开口述说,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踟蹰之时,许峰忽然向前倾身,握住的手,看着的眼睛,轻轻地道:“看着,别逃避。放松,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都随。就像多年的老朋友。”
许峰的皮肤很白,眼睛是内双,这一刻却很深邃。他的五官并不是很出众,只是一双剑眉格外浓黑英气。他走众中,或许并不出挑,却总能让一眼就看到。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带动脸部肌肉,右侧那个酒窝,若隐若现。
“让想起了他。”有一瞬的失神,转而诚实地回答。
“这个开头真是……”他浅笑一声,“挺好。继续。”
“他是的老师。”咬了咬嘴唇,闭上眼,大学的往事纷沓至来。是谁说话,是谁低笑,是谁皱眉,又是谁落寞地转身……场景旋转,那些和事就像是无痕大雪下蛰伏了一冬的野草,终于得找时机,冰雪融化、艳阳高照,它们破土而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