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有什么吩咐？”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答，生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扑哧……”她轻笑，“瞧你拘谨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是这里的鸨母，姑娘们喊我玉娘，也有喊娘的，你看看自己愿意叫哪个吧！”

“我还是叫您玉娘吧！”开玩笑！哪能轻易认你做娘？我害怕吃了亏呢！不过瞧她刚刚侃价的样子，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

“嗯……倒是挺规矩的一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丫。”

她皱眉道：“这名字哪能用？换一个，叫香雪吧！”

“……”晕！我还成抗病毒口服液了？！

“你不喜欢？那你自己取一个？”看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肯定觉得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新雪，我叫新雪！”

“新雪？也成，清新如雪。是个好名字，还不错，小看你了。”

心里得意了一下下，那是，也不看看谁取得！

“从今天起，你就叫新雪。现在跟我来。”

我跟着她出了门口，原本以为要下楼的，没想到她带着我从拐角的一个小门穿到了另一条回廊。这条回廊连接着一个阁楼。回廊底下是一片很大的荷花池，由于是三月，只能看到荷叶。庭院很大，小小几处房舍分布其间，灰瓦白墙，门前有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溪边几块怪石，看似无心，无论形状位置摆放都匠心独运，积了点未化的残雪，越加独特，小小房檐下几株芭蕉，不知为何，这样天气犹能青翠欲滴。远处还有几座阁楼和院子，分别用石拱门隔开，没想到清月楼的占地面积这么大。

走到尽头，进了这座叫做“听水阁”的阁楼，才发现，里面除了三个差不多十六七岁，长得都很让人舒服的婢女，还有四个跟我一般大小的小女孩。一个稍微高一点，披散着发，容长脸，长相算清秀，表情木然，。一个长着苹果脸，小脸红润润的，属于可爱型，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拿着根关东糖在吃，一连幸福的表情。一个鹅蛋脸，看样子长大以后是属于古典型美女啊！她扎了个麻花辫，红肿的眼睛与她脸上从容淡定的表情显得有点不搭调，也是，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可是那个表情，难不成想通了？她对我微笑，我也回了她一记自认友好的微笑。最后一个，哇！表情很嚣张嘛！拽什么拽，不也是被卖到这里来的！不过她却好像是四个人里面，唯一有兴奋的表情的女孩儿，长的应该是四个人里面最拔尖的了，长大以后可不得了啊！不过她看我的表情就是充满敌意，还有一丝嫉恨的了。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是从她刚刚各种反应看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这鸨母搜集各类型人才想干什么啊？万恶的旧社会，第n+1遍感叹。

玉娘示意我站过去，我站在“鹅蛋”与“苹果”之间，她徐徐开口。

“这里是扬州城最大的烟花地――清月楼。你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我从明天开始会派师父教你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唱曲女红，茶道舞蹈，各种接客技巧等等，到你们及笄之前，你们要学完全部应该完成的功课，我不指望你们成绩有多好，你们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大出息，但是既然进了我们清月楼，就不要想逃走，这里的守卫不比皇宫差！谁想逃走，就是等着受罚！自己掂量掂量分量，你们都是我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我从不做亏本生意，所以你们自己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我希望你们及笄时都会是一等一的清倌，否则，赔偿我的全部损失。这些在你们的卖身契里面都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你们是凤凰是野鸡，就看以后的表现了。现在你们去沐浴更衣。小蝶，小燕，小环，带她们去。”

“是。”三人齐声回答。

其实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一堆才貌双全的处女来帮自己赚钱嘛！三个婢女领着我们刚出门口，玉娘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等等！”我们停下脚步。

“小燕，你带她到那里去打扮。”她青葱般的手指向其中一个婢女指着我。

“是。”我不明所以，却见另两个婢女一脸惊讶，这个叫小燕的倒是镇定。

“小燕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问给我带路的小燕。

“可以。”有点冷淡，再接再厉。

“我们现在去哪里？”

“沐浴更衣。”够简洁。

“然后呢？”

“见玉娘。”惜字如金。

“干什么呀？”

“打分。”字数越来越少。

“打什么分？”

“形。”果然！下来该沉默了吧？

“没有了？”

“……”料事如神。

她带我进了另一座叫“惜容阁”的阁楼，装潢得很华丽，一进去，各种浓郁的香粉味道扑面而来，我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地板是光滑的大理石铺成，一楼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浴池，烟雾缭绕的，水有硫磺的味道，看来是地下温泉，呵呵，这才像话嘛！

我开始接受这样的生活了，因为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毕竟在十五岁之前我都会是安全的，而且吃好喝好住得也好，琴棋书画，除了琴之外，其他在训练一下不成问题，诗词歌赋，上学背了那么多诗词古文终于有用了，其他那些，我感兴趣，所以学起来应该ok啦！待客技巧，我以前不就是干这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重操旧业了。所以这方面我一点不担心，说不定我没有待够十五岁就回去了也有可能，所以趁现在这段时间好好享受一番才是王道！

不知何时，身上已经一丝不挂，我缓缓走入超大浴池，小燕往浴池里缓缓倒入茉莉精油，又洒下各色花瓣，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但是她却认为我是个小孩洗不干净，而且我之前身上也实在太脏，也就由得她了。

好不容易洗好澡，都快洗脱皮了，但是浑身更加清爽！比早上那冻死人的溪水，这才是真正体会到洗澡的享受啊！她又拿来一个木盒，里面是一种淡绿色的药膏，是要给我上药，我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抹在伤处清清凉凉的，有种凡士林薄荷膏的感觉。然后我换上了一身紫色鱼尾罗的窄袖真丝衫子，外套一件镶银边的淡紫色纱衣。她替我梳了一个半截辫，修了一个刘海出来，头发配上了像满天星一样的头饰，有两颗紫色珍珠在上面作点缀。

早上洗澡的时候因为太冷了，只顾着打哆嗦，哪里有心情以水为镜打量自己？如今看到铜镜里的我，着实吓了一跳，不敢想象之前肮脏的样子，现在看来，我附身在一个超级大美女身上！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鼻梁高挺，樱桃小嘴，肌肤吹弹可破，晶莹通透，泛着淡淡红晕，现在明白刚刚那个小女孩嫉恨的眼神了，连我都妒忌“自己”长了这么副模样！二丫啊，你一个小女孩长这么好看存心让我自卑啊！郁闷……我不仅是最出挑的，还且比她们美得更多，虽然脸上依然透着一股青涩稚嫩的娃娃气，但假以时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啊！只是可惜了，这幅皮囊却沦落于烟花之地。不过这大概也就是青楼出美女的原因，全部被鸨母搜罗起来了。突然觉得王公大臣挺可怜的，多半是因为家里老婆太丑了，熄了灯都受不了，所以才留连于烟花之地的。

我跟着小燕，走在通往听水阁的鹅卵石路上。

正是阳春三月，空气中泛着微微青涩的新鲜的芬芳。春天的风裹挟着粉色的花瓣吹了过来，淡淡的阳光在他的背后闪耀着，隔着那漫漫飞花，我看到他的眉梢扬起，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散发出一种尊贵的气息，却没有压迫之感，反倒是令人想与之亲近。星眸樱唇，脸如敷粉，眉如墨裁。美艳至极，一种英气勃勃的，属于男人的艳丽与少年青涩倨傲的完美糅合体。身材修长却略显单薄，白衣胜雪，如丝绸般光亮顺滑的黑发高高束起，微风吹起他雪白的长衫下摆，整个人显得风流逸趣，飘扬仿若临风玉树。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白衣少年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分耀眼的男孩，与少年脱俗的美丽不同，他大概十一二岁，就如同阳光一般，无法直视，却又离不开他。他年纪虽小，却只比少年矮半个头，可以看出来他比起少年的单薄，精壮得多，小麦色的皮肤，一身玄色劲装饰他显得英姿飒爽，毫无男孩的娃娃气。可能是习武之人吧！此刻的他正肆无忌惮地咧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异常眩目，他那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动着美丽的光芒，很妖艳，很邪魅。

“咕咚……”我咽了一口口水，如此养眼的画面，旧社会未必是万恶的嘛！我不仅遇到帅哥，而且是两个极品！我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们，甚至忘了现在这个社会是不容许女孩子家如此放肆，虽然身份变了。

白衣少年见我这么盯着，竟然脸红了！嘴角淡淡的笑容变成了腼腆的笑容，呵呵，好可爱的小孩！没办法，灵魂年龄太大了，称之为小孩也不过分吧！不过，这个少年给我的第一感觉――惊艳！惊为天人的美貌，他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清月楼？还有旁边那个，正用着好奇与探索的眼光看着我的阳光男孩，他又是谁？

正想着，只见小燕走到他们两位面前，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请安：“奴婢给少主子请安，见过墨少爷。”少年略点了点头，虚扶了她一下，小燕也就顺势起身。原来还是两位主子！倒是阳光少年大大咧咧的，开口道：“小燕姐，没想到陪逸星在这里赏花能碰见您，看来今天这花赏得值！”心里正忖度这话怎么听起来在调戏人，只听那带有男生青春期变声特有的沙哑的清亮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我一听，回过神，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这家伙离得我这么近了！心脏重重地跳了一记，看着眼前放大的笑脸，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灼伤的感觉。清了清嗓音，朗声道：“我叫新雪，刚刚被卖到这里来的。以后请俩位少爷多多指教！”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给两个小毛孩儿福身请安，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所以把自己的境况也说了，以后有个照应也是好的，至少那个墨少爷好像对我还挺感兴趣的，一双漆黑的眼眸收起了妖艳和邪魅，只留下认真与同情，还有嘴角一抹感兴趣的微笑。大概是没想过有小年纪的女孩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的悲惨身世，而且面对陌生男生也没有该有的羞涩，感觉很新鲜。

“你长得很好看，我叫墨子涵。他叫杨逸星，是你的少主子，我是他的兄弟……”他指哇乱叫地说了一大通，我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这家伙好聒噪，像了哥一样吵个没完，烦！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办法，不敢当面翻，这家伙看起来倒是有点身分的样子，不要乱得罪人。

再看看那个白衣少年，还是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情绪没什么波澜，嘴角的笑容也已隐去。只是，我仿佛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叫做无奈的情绪……我捕捉不到他的眼神，因为，如墨般的眼眸，我看不到焦距，雾蒙蒙的一片。

他，是在悲伤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