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多事之秋。陈涛已经摸清了雨桐值班的规律，如果雨桐值班可以安静地坐上半小时，陈涛一定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陈涛还是很喜欢和雨桐对班，她似乎就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又是急诊科中资历最老的主治医师，有她在身边，再危急的情况都很镇定。

她本来应该升正高了，可她似乎对这个一点不在乎，一再地将名额让给其他人。陈涛不理解她的做法，曾经问过她，她总是说，其实我这样也挺好，大家都不容易，就让给他们吧。其实，陈涛不知道的是，来东华始终是她的下选，她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的。只是，她的信念是不管喜不喜欢，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所以她才会干得那么出色，但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实在是并不在乎。她只想在有朝一日，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事――开个养生馆，接父母过来一起生活。

正想着，就听见分诊台的护士赵彦在喊，“陈医生，刀伤。”陈涛来到治疗室，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左手的前臂有一条挺长的刀伤裂口，伤口血液已经开始凝固，出血慢了下来，他右手抓着左手的肘关节，龇牙咧嘴的，看来疼得很厉害。

“坐下吧，要帮你缝合，什么刀砍的？”陈涛说。

“西瓜刀。”男孩说。

“你是拿手挡刀吧。”陈涛看见伤口是在手臂外侧，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什么深仇大恨，这么狠。”

“吵架呗。”男孩说，“吵完了就打咯。”

这男孩说得轻巧，陈涛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年纪最年轻气盛，一语不和就开始动手。有一次陈涛出车去一家酒吧接病人。地上鲜血淋漓，两个年轻人躺在地上，其中大腿上一道深深的刀伤，已经见骨了，另一个上臂已经被砍下来。当了几年外科医生的陈涛看见了都觉得一阵反胃。简单处理后拉回来紧急手术并且报了案，最后才知道，这两人就为了争坐一个他们认为比较好的位置，结果就住了半个月的院，出了院，再坐几个月的监狱，现在的小孩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陈涛正帮这个小男孩缝合，雨桐走进来，“陈医生，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差不多好了。你没病人就赶紧休息一下。”

“嗯，好，那我去办公室，有事叫我。”

“好的，谢谢。”

陈涛继续一边帮那个男孩缝合，一边问：“在哪里砍的？”“君豪”。君豪是当地一家比较火的夜总会，这样的年轻人是那里的主要消费群体。陈涛已经不止一次出车去那里把被砍得鲜血淋漓的人接回来。

男孩的伤口基本上缝好，陈涛一边帮他贴上胶布一边说，“晚上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要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每天来换一次药，半个月后可以拆线，不过应该会有条瘢痕的。”“没关系，男人嘛，留个疤才有男子汉气概。”陈涛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幼稚得很可爱。也许，青春期的孩子都渴望长大，陈涛自己当年也是渴望长大，渴望成为男子汉大丈夫的一个“激进分子”。这么多年的读书、临床，接触的形形式式的人，才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缺的正是真正男子汉所拥有的，“最特征性”的一个性格内敛。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看着这个估计有185cm的自认为是男子汉的小男孩，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