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零三章易容

开门的是一个年约的四十的男子，气度谦和，修长玉立，只是脸色苍白，殊无血色，面无表情、五官模糊，身材消瘦，衬得一件长衣空空如也，临风一吹，竟有飘飘欲去之感，在这月色清冽的晚上，聚然见此模样的男子，小意心里莫名地起了一阵寒意。

而老叶丝毫不以为意，拉着小意就往里走，那清冷男子也默默跟在身后，似是早已习惯了似，随着他们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那男子静静地泡了茶来，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他们身旁，一边的仆人已经吩咐了下去做饭，他们三个就在内堂里静静地喝茶，谁也不说话，越坐越静，小意的心里渐渐发毛。

待仆人端上饭来，里面坐着的三个人也没有说过话，吃饭的时候，老叶胃口大开，哗啦啦风卷残云，小意心一横，吃饱再说！也吃了不少的饭食，那男子仍然坐着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甚至不喝汤，只静静地瞧着小意，瞧得小意心里直打鼓，鼓起勇气道：“先生？…”

那男子终于笑了：“小意，不是爹不说话，是爹想瞧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出是爹爹来…哈哈…”

老叶也笑，道：“是周先生…少奶奶…进门的时候，周先生就不叫我告诉你呢，说是想让你猜猜，我才不说的。”

小意奇道：“你们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离哈哈大笑：“这是我们军中的手势，在进门的时候我让他别出声，喝茶的时候我让他猜猜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来。吃饭的时候我让他尽管吃别说话…怎么样？有趣吧？等会儿我教教你，很容易的。遇上自己人也好相认，哦，对了，你们怎么从这儿经过了？三将军和姑爷让我仍然在这儿守着，只没想到等来的是你们，出事了？”周离是军中出身，虽然逸阳自从未在军中，他仍然按习惯称他是三将军。

老叶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周离越听越奇，眉头越皱越紧：“难道三将军和姑爷出事了？不能啊？这是怎么回事？要说出事，也不是现在啊？到底怎么了？”

其实说到底小意也是一脸的茫然，这到底怎么出的事，出的什么事，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头雾水，看起来想弄清楚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周离道：“得把事情弄清楚，三将军和姑爷到时候回来别自投罗网才是，还得有人接应。”

老叶道：“这倒不妨事，三少爷和小叶进门前我们都有暗号接应，没有安全的暗号，他们是不会进门的，这一点，你们倒可以放心。只是…这些个暗号，清书也是知道的，他如今…会不会？…”

提到清书，小意的神色黯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周离站起了身，取出了一个小意非常眼熟的锦盒，回门礼中的第三个锦盒。周离道：“小意，你不是一直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吗？这是我们司马家不传之秘，是我们这一支用于易容的奇珍，有了它，我们至少可骗过江湖上九成九的人，另外这一分，则需要更多的功夫，单凭这个是不行的。”

小意伸出手，按了按这褐色的东西，想起当时揭下来的那层皮，小意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周离笑道：“我们得回去，回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做打算，谋定才能后动，至少也心里有个把握。先睡吧，天色也不早了，明日一早，我们早起，进城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一夜无语，各自安睡，城郊的这个小村落夜里寂静无语，清亮的月光静静地照着这个村落，小意毫无睡意，支着头，想着城里的人。

第二天一早，小意早早起了身，绕了半天，却找不到老叶和周离，院子里一个老人家在扫地，另有一中年男子在泼水净院。因着昨日周离已经告诉小意他们要易容，小意疑心这两位就是老叶和周离，仔细打量一番，这中年男子倒与老叶身形相仿，可这老人家…似乎比周离要矮了一些…小意犹豫着，上前轻声招呼：“老人家，请问…”那老者头一抬，满脸深深的皱纹，一张嘴，牙齿都掉了好几个，一说话，一张脸似盛开的菊花，褶皱密布，沟壑从生，小意眨吧眨吧眼睛，有些发愣，但又不好多说，仔细听来那老者的声音低沉苍老，与周离的声音大相径庭，小意有些犹豫，在院子里绕了半天也没个谱，只得在内院里坐着等周离和老叶。

她支着头在内堂坐着，见这两人在那里眼神突然碰撞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状飘忽而去，她哈的一笑，抓住老者道：“爹爹，你坏！”老者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醇厚，身形也格格格…慢慢恢复了正常，小意瞠目结舌，方知世上奇技无穷，非能意测也…

这老者和中年男子的确就是周离和老叶，周离久不炫技，实在技痒，方才在小意面前露了一手，一直得意不已，待给小意妆扮得当，小意在镜中看到的是个样貌平平的年轻妇人，约三十许人，略显沧桑，风尘仆仆，岁月留痕。小意嘻的一笑，周离道：“不可活蹦乱跳，要符合你的年纪身份，你不习惯于此，务必更要谨记，易容，易的只是容，但行为习惯、说话语气还是要注意隐藏，方能隐于大市。”

周离设计的是中年夫妇两人，随着父亲回京省亲。收拾停当，这三人就出村，坐了马车，向京城出发。

一路上，周离细细叮嘱了小意易容之后的注意事项，仔仔细细地说了有一柱香的时分，正在此时，城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