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回到筑山殿馆驿,信康正守在床头,见安喜回来了连忙跑上来,“安喜抓到解药了么?”安喜摇摇头。信康呆了一呆,“那,怎么办?难道,母亲就没救了?”眼看又要急出泪来。
安喜说:“别急,这个解药要我们自己去找,不过,找到了的话,却未必能用。”信康忙问:“这又是为什么?”安喜于是将解救的法子说了一遍。
信康愣了,“就是说,要救母亲,自己要中蜈蚣毒?”安喜望着信康,“没错,所以,到哪里找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呢?”
信康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又问:“这蜈蚣,真的能救母亲吗?”
“是。”
“那,就赶快去抓吧。”
“慢来,抓来蜈蚣,找不到人血做药引子还是没用。”
信康望着安喜,“已经找到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一定要救母亲。”
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啊。信康这样孝顺的孩子,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必然的吧。安喜想。
“信康想清楚了,这样的话,就算不死,也要半残,若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死,拖着半残的身子,想做什么做不了,苟延残喘,这样的日子,可比死了还难受。”信康低下头,过了一会,他说:“这就赶快动手去找吧!”一面大步往庭院走去。安喜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找了整整一夜,在清晨终于捉满了30条足长蜈蚣。回到房里,信康将装着蜈蚣的罐子放在桌上,看看站在一边的安喜,突然上前抱住她。过了一会,信康轻轻地说:“安喜救的命,最后没能还,不过做儿子的,也只有这么做。”
安喜不说话,信康又说:“这样一来,我也就死心了,若是死了,便没了牵挂,若是残了,也就配不上安喜,安心让你跟那人去了。”说罢信康又将她久久端详了一会,松开手,便要去取那桌上的蜈蚣。
安喜说:“慢来,既然如此,还是交给我吧。”
蜈蚣极热,以信康这样热血少年的身体,绝对难以承受,安喜早就想好,如果信康真的要舍弃自己挽救母亲,那就只有自己出手了。
“这个药引子,还是用我的血比较好。”
“什么?不行!”
“不要多说了,刚才在药铺钱没带够,你赶快去给我抓龙胆草、黄连、银花、连翘、芦荟,石膏各一斤回来。”
信康依旧迟疑着不走,安喜便说:“放心吧,我有把握的,你快些回来就是。”信康望着她,冒这样大的风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到了生死关头才流露出的这份情谊,令信康感慨万千。
“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信康终于飞奔着出去了。
安喜拿了蜈蚣,往筑山殿床前一看:虽然服药才三日,却已经神志不清,果然症状格外严重,那就赶快吧。
安喜放了血,做好引子,吩咐使女去熬好药。筑山殿已经不十分清醒,好不容易让她把药喝完,睡下。过了一会,忽然使女进来报说大夫来了,安喜一听,心想来得可真巧。吩咐了使女几句,便让她带大夫进来。
大夫进了门,到了床前,轻轻掀起帘子,仔细查看了一番,露出诧异的神情。他问一旁的使女到:“昨天的药可曾按时服用?”使女回到:“服用了。”
“夫人有什么反应没有?”
“恩,神志好像比以前清楚一些了。”
“哦?”大夫更加不解。原本按照他的计算,到今日,筑山殿应该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他便要去把筑山殿的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笑,“大夫可是用错了药?”
大夫一回头,看见安喜,“你是什么人?”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毒害筑山殿夫人!”
大夫闻言大惊,“你到底是谁?”
安喜冷笑,“我是谁你不用管,只是指使你的人也未免太不小心了,竟然派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来下毒,实在是欺筑山殿夫人孤苦伶仃一个妇人,怎么知道竟然半路会遇上我!”
大夫见被拆穿,慌乱不已,此时再看安喜虽声色俱厉,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子,因此壮起胆道:“哪里来的丫头在这里乱说!我不与你理论。”说完便想走人。
“哪里跑!”话音刚落,寒飕飕的剑就直抵自己的咽喉。大夫吓得跪了下来,“啊,这,快住手。”
“是谁指使你来的?”
“是,是,武田的人。”
武田胜赖啊,毒害筑山殿,家康听说筑山殿病危,不管怎样一定会离开滨松城赶往这里,然后呢?是乘着主帅不在城内去突袭滨松,还是,将家康引到兵力薄弱的冈崎,直接攻打冈崎呢?安喜正思索着。这时,信康急急忙忙抓了药赶了回来,一见医师,顿时双眼发红,吼道:“恶徒!毒害母亲大人,拿命来!”安喜还没来得及阻拦,信康就将人一剑刺死了。
武田究竟做什么打算,估计问医师也是问不出的吧。安喜叹了口气,信康就是这么冲动。
“安喜!我把药都抓回来了,要怎么做,赶紧就开始吧!”信康跑的满脸通红,焦急地说道。
“恩,一半煎汤,一半放木桶内用热水浸泡,哦,你的母亲,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信康连忙跑到床前,筑山殿还没有醒,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也不战抖,呼吸平顺。信康大大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安喜跟前,上下仔细查看,待看到安喜的手,信康呆住了:那样又深又长的一道刀疤,伤口乌黑发紫,肿胀的吓人。
“啊!这……”信康觉得心上狠狠剜了一下,眼泪掉了下来,“赶紧,我去弄药,这就去了。”含着泪,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安喜喝了煎药,静静泡在木桶里,毒血放了许多,又在寒药的蒸汽里熏着,人的身体仿佛都空了。信康守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安喜救过自己的命,现在又救了母亲的命,信康对安喜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分,本来就是一片痴情,这下子,完全到了随时愿意为对方死的地步。一想到这里,又想到安喜的话:随便一死,那是低级武士的行为。是啊,爱又不能爱,连为她死都不成。信康苦恼地低下头,这个时候,他大概多少体会到家康的心情吧: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这样,守护着,忍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信康一抬头,安喜已经出来了,身体还很虚弱吧?信康连忙跑上前,“安喜,已经没事了吗?”
“恩。”
“那,我扶你去休息。”轻轻抱起她,真是无比纤弱的身体,却一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要是能把所有的担子都交到我身上,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这样的话,该多好啊!信康这样想着,走的又稳又慢,安喜知道信康此刻内心百感交集,也不说话,躺到床上,“嗳,还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