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士兵奔入战场中央，将黑尾鬼的尸身抬回阵中。

铃木日向守面色惨白，他对身边仅剩的青舌鬼喃喃道：“至少……至少胜一场吧，也好让我退兵。”

“父亲请放心。”青舌鬼也有些失了底气。他接过日向守的酒杯，滚烫的血酒从头上浇灌下来，流过肩膀和背脊，他仍感受到晨风的寒意，侵入心扉。

踩在战场中央的泥地上，就像是踩在两个弟弟的尸身上一样。每一次举步也是一种悲凉。与刚才出战的两名年轻少将不同，迎面走来的人嘴边布满了长长的胡须，他的年纪并不小了。

青舌鬼收拾心神，向来者行了个礼：“在下铃木家二郎胜通，先行拜过了。”

“幸会，在下松平家植村新六是也。”

两人打完招呼，就各自举枪摆开架势。青舌鬼也是舞枪的高手，但是与植村新六的硬柄枪不同，他的枪柄是软的，在初出山头的夕阳照耀下，像一条燃烧的舌头游动着。

忽地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冲向对方。两枪一触即收，第二招紧跟而上，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只是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互相拆了不下两百招。两人更是越打越快，攻防转换之迅疾令人目不暇接。青舌鬼的战术很简单，最快时间地拼掉你的体力。这与先前一面倒的两场决斗不同，这一场可谓是势均力敌。在场的士兵也是看得心潮跌宕，期待感不由而生。

站在本阵中央的松平元康回忆着刚才请战的情景。

“既然刚才两场都给了年轻人机会，几位老臣都希望由在下能代表老将们出战，免得在殿下心里滋生出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嗯，新六，最后一场我也希望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压阵。”

植村新六是老臣中公认的武艺最高的人。这让松平元康很放心。

“该怎么打，我是明白的。”植村新六露出狡黠的眼神。

“那再好不过。”

这就是老人的好处，松平元康省过了面授机宜的环节。

夕阳升到了半山腰，战场的迷雾渐渐稀薄起来。寺部城城头的守卫兵靠在墙上，阵笠半盖住脸，遮住逐渐别得刺眼的阳光。

“五助，真不知道那边打得如何了？”

“城主所向披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倒是在想中午吃啥好吃的。”

“有啥好想的。自从今川的部队来了之后，天天吃人肉，我都要吃吐了。”

“刚吃味道还不错，吃多了也就这味。”

“你还吃味道呢你？”

两名士兵懒散地聊着天，等他们感觉头颈触碰到一股冰凉的时候，尖刀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咽喉。两名蒙面的忍者打开了厚厚的城门。

“不好！敌人杀进来了！”

“快守城门！”

寺部城士兵们发出惊呼。城楼上的哨兵正要敲打警锣，一只手里剑打穿了他的嘴巴。

“偏了，不过还是死了。”服部半藏自嘲了一下，率领忍兵攻入城池。身后还有本多重次和本多重玄。

听闻惊呼的守兵们大量涌到城门处，刀枪四击，杀声震天。

“我先去拔旌旗！”本多重次放倒两名靠近的守兵，向城楼上杀去。

服部半藏率领忍兵断在身后。他的手里剑向大量涌来的士兵施射过去。被击中咽喉要害的士兵接连倒下。也有几只射偏的，弄得对面缺眼睛少鼻子的，倒也不敢轻易冒进。

“哈哈，我真是天下第一帅忍。”

“快去放火，这里我来！”从身后杀到的本多重玄高喊道。长枪所到之处就是一声惨烈的绝叫。守城的士兵们畏惧地开始后撤。主力都调往了战场，留守的士兵已经折损大半。

本多重次也已接近了旌旗，他的面前只有三名举着长枪的足轻。本多重次大喝一声，长枪柄猛地一敲地面，三名足轻吓得摔在地上。

眼看胜利就要到手。城门处突然响起厮杀声。赤发鬼终不下放心，又赶了回来，谁知道城门已经被攻破。

“快关城门！”本多重玄指挥起士兵，自己刺死最先涌入的两名织田足轻，也帮着拉起城门。

赤发鬼拼命往城门处赶，眼看城门就要关上，他举起自己的长枪，向两道即将合上的城门夹缝中刺入。长枪穿过夹缝，刺入正在奋力关门的本多重玄的肚子。这伤虽然要不得命，却是疼痛异常，本多重玄痛得嗷嗷直叫，手上的力道也缓了下来。坚挺的长枪夹在城门中间，留出一道隙缝。

赤发鬼赶到城下，双手撑在木门上，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动城门，身边的几名精锐也上前帮忙。一时城门两边形成一场力量的对决，狭小的隙缝中，本多重玄与赤发鬼怒目而视，涨得血红的两张脸都想要一口吞噬了对方。

此时服部半藏率领忍队击退了最后几名守城的士兵，开始在城中四处放火，浓浓的硝烟弥漫在寺部城的上空。

“快看！寺部城着火了！”寺部城外的战场，不知哪个松平家的士兵突然大叫起来。随即整个松平家的军阵沸腾起来。兵士们举枪欢呼着。

“终于等到了。”松平元康一拍大腿，脸上长时间凝结着的愁容终于云拨雾散，“传令全军，进攻！”

松平家的号角声震天动地，厉鬼附身般地刺入寺部城将士的耳里。冈崎将士们的吼声穿云裂石般地席卷而来。有些忍不住想回头看一下寺部城是否真的着火的士兵，立刻被长枪刺穿了铠甲。

战场中央的两人仍然攻势如潮。本已杀得忘我的青舌鬼鼻中也隐隐闻到一股硝烟的味道。他加快攻势，想要抽身，谁知对面的攻势却是变得更快，不，那是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不仅是快，而且夹带了无数虚招。迅雷般的枪刺，青舌鬼根本无从招架，他的身上顿时生出无数个窟窿。

“难道……”青舌鬼吐出他此生的最后两个字。

“不错，我一开始就能取你性命。我只是在等攻城的队伍，所以学你的招式摆弄呢！”植村新六停下了手中的攻势，青舌鬼胸前的伤口喷射出无数血花。也许是寺部城的火势弄得青舌鬼心胆俱裂，也许真的是植村新六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青舌鬼倒在了满是黑浆的战场上，成了一滩红色的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