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丸,广忠死后,无人问津的萧条地。此刻,城主松平家康的到临,如陨石天堕般令丸内主仆惊异。
“母亲,儿臣久未拜见,实在有愧孝道。”
“哪里哪里,殿下说笑了。殿下回归冈崎,妾身本当前往本丸道贺的。但因为以前的事,一直担心会被殿下厌恶,于是每次穿戴化妆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又犹豫不决起来,半晌又把衣妆给卸掉了。”
“呵,母亲想太多了。我生母与我分离,与母亲可没有半点瓜葛呀。”
“这事情我总有些歉疚的。”
这些年,广忠的死和家康被迫做人质的事情,家臣们都将积怨宣泄给了后过门的花庆院。而仔细想来,花庆院本无任何过错,她就这样默默地呆在本就带有屈辱性的二之丸内,默默地度过她孤苦的一生。
“於大之方夫人身体可好?”
“恩,我本来想把她接入本丸的。但久松大人一直对她不错,她还是坚持要住在武家屋敷里。母亲,你不如搬到本丸来住吧?这里毕竟太简陋了。”
“别,殿下,妾身可受用不起。妾身能在这里享用砖瓦,已很是满足。而且久住下来,也颇为眷恋这里了。先前我说怕被大人厌恶,也是因为我哥把殿下绑架到了尾张的事情。”
“哈哈,这事情啊……老实说,我在尾张过得可比骏河惬意得多,真是祸兮福所倚啊,现在想来,还有点感激之心呢。”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子吗?”
“真的,母亲,那时候尾张的织田信长一直带我玩,我还拜他做了我哥哥。”
“既然这样,妾身也不隐瞒了。我哥现在就住在二之丸。他一直催我给他向殿下引见。他说他想效忠松平家,还会为松平家与户田家牵线。这个妾身从小体弱多病,不过问政治。如果殿下觉得可以的话,妾身这就请我哥过来。”
――呵,真是无巧不成书,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我跑这一趟,竟有这么大的收获!
松平家康的心内泛起了复杂的思绪。
松平家康发现,到得厅内的户田宣光,比起当初诱拐自己时,要憔悴了不知多少。鬓角的白发,满额的皱纹,与当初船上意气风发的年轻少帅模样相差不知有多远。毕竟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了。当初今川义元下令攻打田原城,令户田家家督,宣光的父亲户田康光战死,宣光逃脱。十几年的流亡生涯,宣光度过一个个担惊受怕的黑夜,真是催人老啊。
“小人户田宣光参见松平殿下。”
不仅是外表,连声音也给人一种逝水如斯之感。而真正见老的,也许是他的心吧。
“免礼。你的事情,我都听母亲大人说了。你怎么说也是我的舅父,以前的事情不用再提了,我不会计较的。”
户田宣光听到此,竟是老泪夺目而出。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小人自知罪不可恕,但小人以为,与其以性命赔罪,还不如将我的生命奉献给殿下,奉献给松平家。不瞒殿下,寄住在花庆院殿下这边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疏于和我叔叔田原城主户田忠政、我弟弟二连木城主宜光联系。所以,只要殿下有意对这两城展开调略,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有十成十的把握,对这两城调略成功!”
户田宣光说话的时候,两眼没有放松对松平家康的观察。而松平家康的两眼,同样紧紧盯着户田宣光的双眼。他发现,户田宣光说话的时候,眼神变了,那是当初他在贼船上诱拐自己,杀害本多正次的眼神。这个人,并没有老!
――呵,这个人想保全户田家吗?开始以为他只是信口雌黄,两位城主怎会听命于一个流亡在外的亲戚呢?但这个眼神,却是乱世枭雄才能具备的!莫非他还在幕后操纵着户田家吗?二连木城,本就是诡异的户田家分支。
“如果现在去的话,两个城各需要多久能有结果?”
“初步答复只需要三天。细节需要详谈。”
“我现在就把细节和你说了。你能谈下来的话,我立刻发兵东四城!”
户田宣光震惊了。他觉得,这个当初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年的眼睛,已经将自己完全看穿了。
*
一个月后,松平家康于冈崎集结手下所有兵力,向田原城进发。
东条城、吉田城、西郡城分别收到了户田忠政的求援信。
东条城
“松平家康!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对今川家动手了!”吉良义昭将书信捏成纸团,扔入篝火。
“主公,怎么办?”
“鱼水两相依,唇亡而齿寒。出兵!”
“是!”
“另外,将这封书信,火速送往刈谷城的水野信元!”
“遵命!”
吉田城
“松平家康这年轻人终于憋不住了呀。”牧野康成看罢书信,大笑起来。
“主公,怎么说?”
“东四城,在松平家眼里,就是一块悬在眼前的大肥肉。但是有句话叫可望而不可得。以现在东四城和松平家的实力,别说三个月,就是一年也攻不破这边的一池一城的。到时远江骏河的援军一到,即是松平家崩溃之时。”
“那松平家康为什么选择出兵呢?”
“年轻人,都太自信了。”
牧野康成的这句话,恰恰形容了西郡城的两位。鹈殿长照留守骏府,留在西郡城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大哥,要派遣援军吗?”鹈殿氏次问道。
“不用,东四城的实力足以守卫。倒是松平家康,从小就诡计多端,要小心他声东击西。他很可能来偷袭我们的。”鹈殿氏长答道。
听到这里,鹈殿氏次一惊:“大哥说得是啊!如果贸然出击,城丢了就完了!”
这日,松平军挺进田原城。吉良义昭兵出东条城,牧野康成兵出吉田城。而作为今川一门众的鹈殿两兄弟却是按兵不动。松平家与今川家的战斗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