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露告假后,卫宇凡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他感激叶骋对自己的信任,却越来越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的工作经验实在太少,方案和现场出入的地方,他的修改总不能一次到位。
竣工期限日益趋近,后期工作的繁复,比起赶进度那段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郁闷的心情,下班后他独自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着西蜀圣地的网页。这张网页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能力,在整个‘西蜀圣地’项目中,是唯一由他独立完成的设计,稍微一有时间,他就会审视很久。尽管每一位同事都认为相当不错,他自己却一直觉得有所欠缺。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浮出是尹露痛苦苍白的脸。这几天因为琐碎的事,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她,也不知道伤到底恢复得怎么样!想到这里,心里盘算着要走一趟,才离开了办公室。
他是摩友俱乐部的金牌会员,大小的赛事参加不知多少回。自从走进天道以后,就成了尹露的跟屁虫。许久没有碰过他的宝贝爱车,也许久没有体会迎风驰骋的快感。
在经过外道的时候,单立柱现场的几个工人正在搬运剩下的钢材,占去了大半的路面。迎面驶来一辆大巴,致使他不得不停下。无意扫了一眼他们肩上的角钢,敏锐地发现型号不对。
他熄火跟过去,他细端详以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人工人不认得他,见他东瞧西瞧,吆喝起来:“看什么看?一边去!”刚刚说完便被同伴制止,上车后匆匆而去。
卫宇凡完全不理他们,心里思量着,设计说明上明明标明的钢材的型号,怎么实际制作的时候,会细这么多?
在红豆打开家门以前,他一直思量着钢材的问题。如果型材的差异太大,必定会影响到单立柱的安全问题。他一副冥思苦索的样子,完全没有发现门已经打开。
“宇凡,想什么呢?”
卫宇凡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意外地看到啃苹果的黎红豆,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毕竟她们俩住在一个苑区。
红豆一把将他拉进门,“进来吧!我在照顾你的尹露姐!”
不用想也明白了,两人是多年前的好姐妹,尹露身边没有亲人,她住在这里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红豆姐,好久没有看到过你了!”卫宇凡一边脱鞋一边说。
红豆眼里透着凄凉,“二十多天,也没多久!”
“我哥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人都憔悴了!”
听他这样说,红豆心里好受了点,“那是他自找的!”
“什么是自找的?”尹露端着杯子,站在客厅的阶梯上,好奇地问。
卫宇凡笑着走过去,轻轻推着她往沙发靠近,“他们的糊涂帐,我们理不清的!”
黎红豆撇了撇嘴,怏怏地跟过去。为了那件事情,这段时间她情绪一直不好。从那天晚上被她火大的赶走后,卫宇平连电话都没有半个,更不用说主动找她道歉了。在心痛郁闷的时候,她反复地思量着两年来他们的交往的经过。理应真实且坚定的感情,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完蛋了呢?她非常不明白。
三个人闲聊一会儿后,卫宇凡终于忍不住问尹露,“尹露姐,有件事情我很纳闷。”
尹露正在削苹果,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什么事?”
“我记得设计说明上标示的钢材型号是8#,我下班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施工队搬运的角钢是4#。你知道这件事吗?”
尹露惊诧地抬起头,刀子划破了手,鲜血顺着手指欢快地奔跑。
黎红豆叫嚷着夺下刀子和苹果,卫宇凡赶忙用纸巾捂了上去。尹露完全不管流血的手指,大声地问他,“你看清楚了?”
卫宇凡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自责不该现在跟也说,却又不说不行了,“也许是5#,肯定不是8#!”
尹露把手拖回来,用纸巾胡乱地擦拭。她脸色苍白,非常不安,“这事情不能开玩笑的!怎么会这样?”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打电话问问你的学长不就清楚了?”黎红豆拿来医药箱为她包扎伤口。
卫宇凡紧跟着坐到她身旁,对于她的不安,他竟一筹莫展。
尹露的神情由慌乱中慢慢恢复镇定,思量了片刻后,拿起了电话。
“叶骋!”
“我正想打电话问问你恢复得怎么样,让你给抢先了。”
“我好的差不多了,下周一上班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再好不过。你不赶快复元上任,‘西蜀圣地’可就要竣工了。”
“我刚刚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现在没有比你受伤更坏的消息了。你说来我听听!”
“项目用的钢材型号,跟我的设计图上所标示的有出入。”
叶骋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证明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尹露接着说:“看来你知道这事。为什么要隐瞒我呢?我的备注上明明写有,修改任何数据,必须与设计师联系!”她的声音颤抖不已,神情激动。
“尹露,你听我说。没有事先通知你,是我们不对。事情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坏。”
“钢材型号,直接影响单立柱的牢固和安全性。难道甲方不知道吗?除了钢材以外,别的材料是否同样按照我的设计制作?”
“我们在投递给甲方的标书中,已经进行了全面的修改。你的设计预算超出甲方标底太高。为了中标,这是不得已的做法。”
“你们就没有想过安全性和业界信誉吗?”尹露大声嚷起来。
叶骋内心震动,他们相识八年,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跟他讲过话。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内疚,安慰她,“你不担心,在修改以前,我们做过全面的考察。成都是平原地带,几乎没有恶劣的气候。很多同行公司都使用跟我们相同的钢材。除非台风来袭,我们制作的单立柱是绝对安全的……”
尹露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放下电话。叶骋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下去,仿佛被人偷走了重要的东西,心痛不已。西蜀圣地,再也不是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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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五年的成都,对林上建而言充满了亲切感,比起他离开那会儿,美丽了不少。尹露的转变让他深有物是人非之感,毕竟是他抛弃她飘洋而去。
公司对‘西蜀圣地’项目非常看重。他一坐上宝座就看到上上下下的员工忙得不亦乐乎。通过跟叶骋的电邮往来,他对尹露这几年的情况基本了解。虽然自己在美国花天酒地,却对她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而沾沾自喜。他认定了她在等自己,一回国就以男朋友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不料杀出个身份重要的杨沛,令他进退两难,心情很是郁闷。叶骋把每件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使得他一上任,几乎没事可做。想到这里,起身找那害他的人算帐去了。
到了叶骋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他比自己好不多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想什么?那么入神?”
叶骋叹了口气,“我可能伤了尹露的心!”
“啊?”林上建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一粒鸡蛋,“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骋神情懊恼,“为了中明康的标,舅舅让我改了她设计里的标示的材料型号。怕她难受,我没有告诉她。原以为神鬼不知,结果纸还是没有包上火。”
林上建却不以为然,“这是很正常的事,设计师考虑的只是让作品更完美,对于现实的利益,想得有限。修改数据在情理之中,不告诉她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自己也认为修改得有点冒险。不过标书是经过董事会审核的。明康内部透露出来的标底限度太低。我们能中标,不仅是尹露的设计新颖完美,也因为我们比底限没高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