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总是不能让人正确地感知时间的长短。
再次恢复知觉是在不知多少个日落又日出之后的黄昏。
也许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也许只是短暂的昏迷。
小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房屋里的地面上。手脚上的绳索、嘴巴里的东西和眼上蒙着的黑布都已被除去。空荡房间里的地面上,夕阳的光线正以她最温柔的角度影射着窗子的轮廓。
窗子的光影之下,有一张打印好的字条:
“――小子,你不是很厉害么?
现在已经放了你,看你有没有本事回家。”
署名是:被狗咬到的大叔。
小牧看到字条,觉得有些想笑,却没有力气,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去推那扇房门。
硬推了几下之后才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闩住,根本就是越推越紧。看着房里被铁栏杆封死的窗户,小牧只得重新坐回地上考虑出去的方法。
刚刚盘了腿坐下,他就感觉到屁股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摸摸屁股口袋,才发现是自己家的那串钥匙。
上面有:指甲刀、掏耳勺和几把大小不一的门钥匙。
随即眼前一亮:有了。
他从门缝里把细长的掏耳勺卡在门闩下端的位置,然后接着一推一拉一撞的巧劲,竟挑动了沉重的门闩。
门,开了。
小牧兴奋地冲出屋子,却失望地发现――挑战才刚刚开始。
面前是一片大院围墙,大院厚厚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用大铜锁紧紧锁住,围墙高约两米,墙顶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墙壁也被人用细水泥抹得光滑无比,没有任何可以攀登的迹象。
“――小子,你不是很厉害么……看你有没有本事回家。”
想起绑匪的留言,小牧狠下心来奋力跳起,用稚嫩的双手忍受着剧痛抓住围墙顶端的碎玻璃……
凭着一股奇怪的信念,他竟然挣扎着爬上了围墙的顶端,却也彻底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他虚弱地跪在被血液染红的玻璃碴上面,不小心翻身跌落在围墙外面。
当呼吸渐渐有了节奏,身上流出的血液渐渐凝固,躺在泥土地上的小牧终于记起了回家的路,却再也无力行走。
况且自己这个样子万一在路上见到同学,岂不是又要被同学嘲弄一番?
还有卓兰,如果见到这样的自己,她又会怎么看?
想到这里,小牧倔强地向着学校和家的反方向吃力地爬去……
最无奈的,不是一路行走,越走越累,
而是一路行走,找不到终点的方向,所以越走越累;
最无奈的,不是一路行走,找不到终点的方向,
而是在越走越累的时候找到了终点的方向,却无力接近;
最无奈的,不是知道终点的方向,却无力接近,
而是终点就近在咫尺,而命运却故意让你越走越远。
在小牧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小牧面前。车上下来一名面带忧色的陌生中年男子,他赶忙扶住了满身是伤(手臂和膝盖血肉模糊)的小牧。
――没错,他便是小牧一直以来的绯闻父亲――青阳市现任市委书记,秦牧。
夜晚,中心医院的急诊室病床上,小牧的四肢经过手术被包扎得如同木乃伊一般。
旁边是那位眼神关切,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秦牧。
男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一遍遍地低声对小牧道:“小牧,爸爸对不起你……”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感情,这般诚恳的道歉,昏迷中的小牧,不管能否听到,都应该觉得满足。
“秦书记,省里的人已经等了您两个多钟头了。”一旁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女人低声对秦牧说。
声音很好听,语气也足够恭敬。
可是这位父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地继续呢喃着那句‘对不起’。
……
“秦书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提醒了。
“您这样对小牧也不好,您要是垮了,还有谁能照顾他?”
父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动容:“好了,准备车子,我马上去。”
随即对秘书摆摆手,示意要她离开。
等秘书倒退着安静地退出病房门外,秦牧才站起身吻了小牧的额头,十二分不舍地慢慢退出病房。仿佛这一次地分开,即将面对的会是永久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