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渔夫听到了杨帆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那么害怕了,于是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回来。那个壮实的渔夫还说道:“我就说嘛,他们那有可能是野人呢?”他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一场战争,其余的渔夫纷纷指责他是第一个跑的,也是跑的最快。那壮实渔夫不服气地道:“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身体最好,反应最快,难道还有错吗?别说我,老萨,老吴,你们平时干活两个顶一个,跑的时候怎么一个顶两啊?”两个看起来比较老的渔夫急了,连忙道:“你爹都不见了,你小子还唧唧歪歪个啥呀?”
鸿海和杨帆哑然失笑,杨帆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心里却没由来地一暖。可是现在却不是感叹的时候,他们已经生吃鱼虾好多天了,淡水早已喝完,喉咙渴得直冒青烟。
鸿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话,上前说道:“各位施主,贫僧腹中饥渴,能讨些食水么?”多年的和尚身份终于派上了用场。杨帆看着鸿海的那颗漆黑发亮的大光头心道,师傅的头发可谓竹子开花,五十年一轮回,今生恐怕是没希望再长出来喽。
那些渔夫闻言,提前结束了战争,那个独战群雄的壮实渔夫被一致推举为迎宾大使,带杨帆他们回村喝水吃饭。
那渔夫带着他们穿过竹林,顺手掰了棵竹笋,捻在了手里。竹林后面一排的村舍,村舍前是一大片农田,几个粗布麻衣的妇女和小孩子弯着腰在插着禾苗,不时地擦了把汗,见到那渔夫都直起腰来跟他打招呼,然后好奇的瞅着他身后的两个人。那渔夫也不搭理,自顾自地昂着头向前走去,故作神秘。浑然忘了刚才获得了村里飞毛腿大赛的第一名的事了。杨帆和鸿海一起摇头,顿时萌生了:我不认识他的想法。
没过多久,他们就进了小村庄,停在了几间房子前,那些房子围成了一个院落,只空出了对着他们的这一面,渔夫示意这是他家。看得出来他家并不富裕,那些房子都是土胚做墙,茅草为顶,但日子也并不贫困,比起村里的某些人家好多了,屋前坐着一个少妇,不知正在绣着什么,一看到那壮实渔夫,连忙放下针线,迎了过来,说道:“大牛,回来了啊,你知道你爹怎么了吗?我刚才看见他惶惶张张地跑了回来,还说见到了野……”这时她也看到阿牛身后的师徒二人,顿时吃惊地闭口不语。
大牛一听,连忙大声说到:“这两位不是野人,是贵客,你这贱内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快去村头老黑家打些酒菜来。”师徒二人同时苦笑。这不是不打自招嘛!你还不如不说呢。还有,贱内这词能这般用吗?
大牛转过身来,嚷嚷道:“大师傅,这位小……兄弟。你们不是要喝水吗?那边有的是。”
其实杨帆早就看到了那口吊井,只是主人不说,师傅不动,他也只能忍着。闻言立刻一个健步扑了过去,三下两下的打了一桶水,捧到鸿海面前说道:“师傅,你先喝。”
“你这小子。”鸿海也不推辞,笑着接过了水桶,先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递给杨帆,杨帆高高举起木桶,那桶水至少剩下二三十斤,他竟然一气喝干,大牛瞪大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在屋里坐定,,大牛取了两件自己的衣服给师徒换过,他媳妇没多久就买来了酒菜,还煮了一大锅的饭,三人边吃边聊,鸿海问起现在是何时此地是何地?大牛一一地答了,原来离他们掉下大海那天已经过了整整六年的时间,这里却是齐国的一个小渔村,齐国在楚国的北方,海运海军虽不像楚国那样实力雄厚,但也不可小觑。鸿海和杨帆吃得热火朝天,大牛说到他这些年努力打鱼种田,日子好过了许多,也是手舞足蹈。
天色渐暗,正在宾主尽欢之时,大牛的媳妇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牛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她说:“大牛,你爹被旺才打了,你快去啊!”大牛愣了愣,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起身就往外跑,他媳妇在后面大声说:“在村头,在村头。”鸿海大师轻轻的说道:“咱们也去看看。”
师徒俩跟着大牛一来到村头,就远远的看见一个年轻人抓着一个老渔夫模样的人乱打,大牛一低头向那年轻人撞去,那个年轻人吓了一跳,忙放开老渔夫,向后跳去,然后一把抓住大牛,喝道:“鼠辈敢尔!”举拳便打。大牛一路跑来,仗着酒兴壮胆,作出了平时不敢做的事,这时醒悟过来,立即畏畏缩缩地不敢还手,只是口中胡乱说道:“你……你凭啥打人!”
师徒见那年轻人虽一身痞气,却显然练过武,拳拳到肉,下手毫不留情。杨帆看不过,正想上前,却觉的肩膀一沉,鸿海大师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不能出手,你要是出手了,他就永远是一条卑微的虫,成不了真正的男子汉!”
杨帆醒悟过来,问道:
“师傅,他能行么?”
鸿海摇了摇头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根导火索,平时不管你怎么欺他,辱他,他都不会反抗,但你要是无意中点燃那根导火索,他就会‘砰’的爆炸,让你粉身碎骨!”
这时候火药已经用在了战舰的火炮上,那炮火的威力惊天动地。
那年轻人揍趴下了身材高大的大牛,拍了拍手,恶狠狠的骂道:“老子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是吗?”然后转身想走,却见一旁的老渔夫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又过去踹了几脚。老渔夫痛苦地呻吟着。杨帆忍不住了,正想狠狠地教训那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却听鸿海说道:“慢着,你看?”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只剩下满天的星星洒下点点的光。夜幕下,大牛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他的手已经不抖了,他的愤怒已经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石头仿佛划破了漆黑的夜晚砸向了那可恶的年轻人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牛的脸,显出了狰狞的模样,大牛颤声说:“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他妈的为什么要逼我!……”
师徒俩两人趁夜离开了小村庄,天下着蒙蒙的细雨,路旁的小草丛嫩绿嫩绿的,夜凉如水,但春天却是快要过去了。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惊起了道旁车辙里浑身泥泞的小青蛙。
“师傅,那大牛能缓过来么?”
“你放心,人没有那么脆弱。”
“可他杀了人,官府会找他麻烦的。咱们不怕,他可躲不了。”
“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他把尸体扔到了深海,别人永远也找不着,并且有谁会为一个恶霸申冤,又有谁敢去作证!”鸿海摇了摇头,“现在的大牛已经不是从前的大牛了。”
杨帆沉默了许久,忽然又道:“师傅,你真的不和我回楚国?”
“怎么?害怕了吗?”
“不是……只是舍不得师傅……”
话音渐行渐远,只在泥泞的路上留下了两行浅浅的脚印,那两行脚印的大小已然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