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了附近街道。十几辆警车的警灯闪闪烁烁,发出忽红忽蓝的耀眼光芒,搅碎了凄清寂静的初春夜色。李通的尸体仍直挺挺躺在饭店门前空地上。在隔离带外面,挤满了黑压压的看热闹的人群。第一位赶到枪杀现场的市局刑警队成员是三十三岁的资深警官卢杨。他中等身材,微胖,一张严肃的脸上表情淡然,眼神灵活飘逸,深不可测,似乎有一种善于捕捉细节的天性。一帮技侦人员紧随在他身后。拍照、摄像、绘图、尸检,寻找蛛丝马迹,询问饭店侍者和目击者。他们在现场忙了半个多小时。卢杨第一眼就认出了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是李通,梁市长的秘书。他和李通认识,有过几次交往。从尸体上找到一个驾驶证和一张信用卡,姓名和签名都是李通。此事非同寻常。卢杨立刻致电市局值班室,值班领导正巧是新获提拔的刑警队副队长桂建东。桂建东在第一时间驱车赶到现场,接手了这一重大枪杀案。他宣布了严厉的保密纪律:鉴于遇害人身份特殊,案情重大,在现场工作的任何人都必须守口如瓶,不许胡乱猜测,不许私下讨论,不许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连自己老婆孩子也不能吐露一个字。谁违反纪律,就剥谁的皮。1初步尸检表明,李通身中两枪,全都在胸口最致命处。而且,从李通胸膛前后的巨大创伤口来判断,枪手使用的应该是步枪之类的重杀伤力武器,而非手枪。卢杨站立在云生饭店前,朝斜对面5幢4层居民楼眺望片刻。他基本断定,枪手是躲在居民楼上开枪的,因为它们是附近惟一可俯瞰云生饭店的制高点:视野良好,距离适中。    想看
第一回:全速摆脱(5)
卢杨叫过两名刑警队员,要他们立刻去找到负责这片街区治安的当地派出所民警,一起到斜对面居民楼连夜挨家挨户排查,重点放在二楼以上住户,凡有一扇窗户朝向云生饭店的房间,都要仔细勘察,必须查出今晚谁家里来过陌生人。一有线索马上通知他。两名年轻警察领命而去。卢杨转过身,看见桂建东正怒气冲冲跨出云生饭店前门,站到街上生闷气。二十九岁的桂建东瘦长身材,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和卢杨交情不错。他们俩经常交流的话题是古典音乐:“三高”和莫扎特。卢杨走过去,口气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桂队?”“没什么。”桂建东仍低头喘着粗气。卢杨掏出烟盒,抽出两根香烟,递给桂建东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入一口,呼出,一缕蓝色烟雾在夜色中迅速弥漫,飘散。他不说话,静静站在桂建东身旁,等待他平静下来。“我和戴局长吵了几句,讲了不该讲的重话。”桂建东抽了几口烟后,突然低声说道。“为什么吵?”“我十分钟前接到110报警台电话,说周国勤正在被人追杀。”“周国勤?”卢杨十分惊异。“对,是周国勤。”“你是说,和李通接头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他?”卢杨马上猜出了桂建东话里隐含的意思。桂建东用力点了点头,直望着卢杨眼睛说:“我敢肯定,就是他。他一定钓到了大鱼。”十五分钟前,卢杨和桂建东刚询问过云生饭店惟一一名当班的女侍者,她坦白说,死者李通被打死之前和一个陌生人谈了十几分钟,陌生人出手大方,给了她和厨师每人两百元好处费,算是包下今晚饭店生意,不让其他客人进店,他还要求她与厨师一起待在后面厨房里不乱###走,不得擅自到店堂里去打扰他们,所以她和厨师一直在聊天,打情骂俏,没在意听他们的谈话内容。“现在周国勤在哪儿?”卢杨问。女侍者对陌生人外貌体形的描述,确实与周国勤相符。卢杨清楚,桂建东与周国勤感情很深。周在刑警队时一向是桂最得力的干将,即便在桂被提拔当副队长之前,周对桂交代的任务也一向认真,执行时任劳任怨,从不含糊。周被调出刑警队后,桂对自己无力帮他而耿耿于怀,内疚至今。现在周在被人追杀,命在旦夕,桂怎能不急?“在204国道上,一个出租车司机报的警,周国勤在一辆桑塔纳出租车上,他们在去北段的路上,周国勤亲口跟110的接线员讲,有两辆车在追他们,情况非常危险,要求紧急增援。”“那还等什么,我们马上和北段市局联手,封锁204国道,把周国勤捞出来啊。”卢杨说。“戴局长已经派了十几辆警车去204国道支援了。不过,戴局长不肯立刻封路,他怕影响太大,说要等请示了市领导以后再决定。可市领导一时找不到,你说急不急人?我要戴局长先下令封路,他不听。我怕等找到市领导批准了,已经来不及了,周国勤现在凶多吉少。”桂建东说话时,语气里透出强烈的激愤情绪。“不会的,既然有十几辆警车去支援了,应该会没事。周国勤一向很机灵的。”卢杨安慰说。桂建东心事重重,摇了摇头,神情颓丧而焦躁。他犹犹豫豫瞟了几眼卢杨,挥动夹着烟卷的手指,小幅度地指了指地上李通的尸体,轻声说:“问题是他钓了大鱼,这就复杂了。你明不明白?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跳得很厉害,现在还在跳。”“放松一点,桂队。”“我他妈的就是放松不了,”桂建东又激动起来,“我感觉今晚要出事。”停顿了一下,他压住情绪又说:“刚才我一直在打那个报警的出租司机的手机,怎么打也打不通,不知道是已经出事了,还是被周国勤关机了。他自己的手机也关了。”“你别急,他不会有事的,”卢杨继续安抚桂建东说:“换作我,我也会关掉手机的。你替周国勤想一想,他私下里和李通碰头,结果李通被当场打死了,他被人追杀到现在,明摆着是钓了大鱼,你说他还敢相信谁呢?”“也对。”“戴局长知道周国勤是和李通接头的那个人吗?”卢杨扯开话题,眼睛里倏然掠过一丝诡异。“知道了,我对他讲了。”桂建东心不在焉回答道,心里仍想着周国勤。“他怎么说?”“他没有表态。”卢杨的手机响了。他接听,是在新沧市的一个老同学来南段市出差,想聚一聚,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他回答说实在抱歉,有案子正在忙,等过了明天中午再说,随即挂断。他转回身,看见桂建东站在原地在等着他,似乎有话要说。“说吧,想让我干什么?”卢杨见桂建东犹豫,先开了口。“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桂建东恳求说。“没问题。”“今天晚上我肯定分不开身,你能不能带几个人,带好枪,开一辆小面包车,到周国勤家去,在外面守候?我担心有人要害他老婆孩子。”桂建东满脸焦虑,眼睛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痛苦。“地址呢?”“我马上发短信给你。”    
第一回:全速摆脱(6)
“放心吧,桂队。我马上就去。”卢杨拍了拍桂建东的肩膀,转身而去。他突然想起什么,跨了一步后又回过头来,盯了桂建东一眼,提醒道:“别和戴局闹得太僵了,对你没有好处。”出租车驶进了双湾镇。街道上行人稀少。一家墙面破旧的小饭店里,有人边吃喝边说笑。一盏路灯下,摆了一张台球桌,围了一群衣服鲜艳的年轻人,他们好奇地抬起头,望着出租车从身旁驶过。等出租车远去,站在人群外围一个中等个子戴眼镜的年轻人,悄悄离开台球桌,转身拐进附近一条黑暗细长的小巷里。他沿着小巷往深处走,走了一段路,站住,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木哥,我是小六,我看到出租车了。”“看清楚车牌了吗?别他妈的搞错了。”手机里传来木瓜粗哑的声音。小六正巧住在双湾镇,以前跟木瓜混过,交情尚在,所以被木瓜临时雇来充当他放在双湾镇上的第一个前哨。“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谢谢了,兄弟,没你事了。”木瓜挂断手机。蒋冬至将出租车停在一个岔路口,他已观察过了:街道对面是一家小旅社,隔壁是一家灯火通明的火锅店,人影晃动,正在营业中。他抬腕看了看自己的夜光电子手表:20∶30。他侧脸望向周国勤:“我下车了。”“我改变主意了。”周国勤说,掏出手枪对准了蒋冬至。“我靠,你这么不讲信用?我就下车,你敢怎么样,真开枪?”“你不用下车了,我下车。”周国勤笑了,他收起手枪,“在公路上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不好意思再害你砸掉饭碗,你靠车吃饭。我另外再打一辆车走。”“也好。”蒋冬至答应道,略感尴尬。他发觉自己没幽默感了。“我有一事相求:今晚你千万别再打电话报警了,要不然,我会凶多吉少的。”周国勤望着蒋冬至眼睛,神情异常严肃。蒋冬至心里嘀咕,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不报警呢?“我答应你,我不报警。”“另外,你现在不能掉头往回走,也不能从前面拐弯走204国道。你最好从西边朝北走,绕个大圈子,明天再回南段去。”“为什么?”“追杀我的人肯定在后面追,你一回头正好碰上他们,找死啊。就像你说的,204国道应该已被警察封锁了,你一去肯定自投罗网,不就等于你去报警了吗?”说完,周国勤推门下车。蒋冬至发愣地望着周国勤走远,随后驱车朝前开去。他脑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感觉自己无比孤独,心口部位开始不明真相地疼痛起来,疼痛感朝身体内部蔓延,扩散,虚空地漂浮在深处,持续不断。他往座椅靠背上一靠,生自己的气:有必要这么不安吗?他觉得自己是傻瓜,摸了摸胸口,问自己:这里面真有良知和道义吗?蒋冬至掉转车头,开回到岔路口。周国勤早已不见了踪影。蒋冬至下车,朝岔路深处奔跑进去十几米,仍没找见周国勤,于是迅速回撤,怕出租车被人偷走。就在此时,蒋冬至看见一个高个男人站在一家小杂货铺的灯影里,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是周国勤。他正在买香烟。“喂,”蒋冬至叫喊道:“你还走不走?”周国勤转身,快步走过来,对蒋冬至笑脸相迎:“我还没有等到车呢。”蒋冬至也笑了:“算了,你别装了。今天算我倒霉。”“我会连累你的。”“你还装。你已经连累我了。”“那你还去不去北段啊?”“我靠,朝正北走,双湾镇只有两条路,这条路通北段,另一条也通北段,你说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蒋冬至一闪身进了出租车。周国勤也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你不是有枪嘛,两个人走比一个人走安全。”蒋冬至向周国勤解释了让他搭车的理由。王辉估计出租车出了双湾镇:在定位仪的显示屏上,双方车距突然间拉大了。这是因为这条小路一到双湾镇就消失了,过双湾镇向北,全是新修建的乡镇公路,路况好,出租车行驶得更快了,而宝来车和桑塔纳2000却一前一后还在小路上颠簸着艰难前进。距离一远,王辉发现监听耳机里杂音和干扰骤然增多,声音开始模糊不清,想要听全蒋冬至和周国勤之间谈话,已非常困难:经常是忽然断断续续传来?